钱立川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医院，他刚停好车，准备走进医院，便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这一幕。


    瞳孔骤然放大，五指紧紧地攥成拳头，他迈开双脚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就要冲进去揍程洋一顿。


    可是，下一秒，理智拉住了他。


    他以什么立场去揍程洋？


    是他自己将林天恩推开的，是他亲手将林天恩推到程洋身边的。


    无论他们牵手、拥抱、接吻还是上床，他都没有权力干涉。


    他只能紧紧地攥着拳头，站得远远的，看着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他今晚就多余过来。


    人家经历患难后，正你侬我侬，他过来干什么。


    他用力地咬了咬后槽牙，听到口腔发出轻微的嘎嘣响，终是转身回到车上。


    车内密闭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可是他的心依旧无法平静。一股气仍堵在胸口，不仅无处宣泄，反而越发迅速地膨胀，侵占着他的胸腔内的每一寸空间。


    几乎要窒息了。


    他双手紧紧地攥住方向盘，用力将头狠狠地撞向头枕，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无补于事。刚才那幅画面依旧像鬼魅一样萦绕在脑海里。


    最后，他只能绝望地仰靠在椅背上，任由自己的理智被侵蚀，任由自己的精神沦陷。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这么多年，他都做到了。


    可是，他还是失败了。


    感情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什么就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程洋也无法理解，他也以为自己可以控制的。


    可以控制自己和林天恩保持在朋友的距离，可以控制自己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她身边对她好。


    可是，他也失败了。


    他放纵了自己，吻上了林天恩。


    虽然只是一个额头吻，虽然只是两三秒的时间，但他依然越界了。


    林天恩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身体再一次石化，只是感觉到程洋滚烫又柔软的嘴唇落在自己额头上。


    她也不知道这事是怎么发生的。


    她只是想着或许她可以像上次那样再抱他一下，或许她可以陪他去什么想去的地方逛逛，或许……


    她从来想过，程洋会亲她。


    直到程洋放开了她，她的呼吸依旧紊乱，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程洋垂眸看着她，愧歉和深情糅杂在眼底，他沉着声音说：“这是我的一个承诺。”


    林天恩眼眸微颤，不解地抬起看着程洋。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你有需要，我都在。不管过了多久，只要你想改变我们的关系，是进一步或是退一步，我都接受。这个承诺，永久有效。”


    “只要你愿意收下这个承诺，我就不难过了。”


    林天恩的大脑稍稍处理了一下这句话的信息，他的意思是……


    她一直拥有他们这段关系的主导权，而且他会一直等她。


    “Ocean，这对你……”林天恩摇摇头，想要拒绝，可是程洋却打断她：“你不用考虑我，是我自己乐意这样做的。只要你愿意收下，我就很开心。”


    他想再赌一下，赌林天恩得知钱立川要和宋锦棠后，她或许会重新考虑一下他。


    就算走到最后，依然只是一场空想，也没有关系。


    他只是需要一个念想，一个希望。


    ……


    陆立衡这件绑架、伤人案子由警方接手了。


    钱立川之所以来得这么晚，是因为遇到巡逻的警察，被一起带回来了警局录口供。林天恩和程洋第二天也去警察局录了一份口供。警方以涉嫌绑架和故意伤人罪对陆立衡发起了通缉。


    陆立衡一天没归案，三人一天都不敢掉以轻心。为了安全起见，每天上下班，程洋叫上林天恩和他们一起。


    林天恩的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流转，因为那个吻，她面对程洋时还是有点不自在。这份不自在到了钱立川面前，就变成了心虚。


    搞得跟她出轨了一样。


    可是，她也知道程洋的提议是有道理的。如果陆立衡再来报复她，她自己一个人暂时还无力招架。于是，她拿过程洋手上的车钥匙，说：“也行，正好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开车。”


    钱立川在上车前听到这话，动作一顿，目光不自觉地瞥了过去。


    林天恩微笑着仰头看着程洋，俨然一个贴心的女朋友。趁着胸口的酸胀还没涌上来之前，他赶紧挪开目光，钻进车里。


    一个多星期下来，警察始终没有找到陆立衡，但他也没有再出现骚扰三人。


    程洋的伤口已经拆线了，康复得不错。所有的事情看似又恢复到正轨。


    是日，投资部的例常会议，程洋正在会议室开会，前台慌慌张张地开门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就跟着走进来两个警察，问道：“请问哪位是程洋？”


    程洋站了起来说道：“我是。”


    站在前头的警察向程洋出示警员证，说道：“我们是经济犯罪调查科的，现在怀疑你涉嫌走私和洗黑钱，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程洋蹙起了眉头。


    会议室的其他员工面面相觑，露出惊讶的表情。林天恩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两个警察面前，质问道：“你们到底查清楚了没有？Ocean怎么可能洗黑钱？你们不要随便冤枉好人。”


    “我们也是接到银行的举报，程先生的账户突然转入一笔巨额资金。经过我们的初步调查，现在有理由怀疑你是利用职务之便进行洗黑钱活动，所以才需要你配合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证据呢？你们不能没有证据就随便抓人！”


    警察耐心地解释说：“我们当然是有证据才会行动，小姐，麻烦你不要再妨碍我们的工作。”


    林天恩还想反驳，程洋抓住她的手腕，制止道：“Eva，别说了。”


    他看向两个警察，说：“没关系，我跟你们回去。”


    林天恩担忧地看向程洋，说：“你别担心，我去找Leo！”


    程洋不想让她担心，微笑着点点头：“嗯。”


    林天恩从电梯出来就冲进钱立川的办公室，她顾不上别的，直接喊道：“Leo——”


    她突然噤声。


    钱立川的房间也站着两个警察，房间内三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Leo……”该不会，连钱立川也出事了吧？


    这两位警察对钱立川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说道：“钱先生，请吧。”


    钱立川从容地站起来，就要跟着他们走。林天恩紧张地伸出双手抓住钱立川的手臂，问道：“Leo，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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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钱立川平静地说：“没事，只是配合调查而已。”


    又是配合调查。


    她禁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将钱立川抓得更紧了：“Ocean也被他们带走了。”


    钱立川脸上这才稍稍闪过一丝异色，所以她冲上他的办公室，是因为程洋？


    他轻轻拨开她的双手，安慰道：“别担心，没事的，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林天恩在公司等到很晚，都不见他们两个回来。


    她也给程洋发了好几条信息，也一直没有回复。无奈，她只好先回公寓。在一楼的电梯厅里，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Leo！Ocean！”林天恩飞奔过去，“你们回来了！你们没事了？”


    两人看了过去，在看到林天恩那一瞬间，程洋满目愁容的脸才露出一丝笑容。钱立川脸色依旧凝重，他看到林天恩来到眼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上去再说。”


    三人一起来到顶层，钱立川的房间。


    林天恩从两人依旧沉重的脸色猜测事情依旧没有解决。刚进门，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到底出什么事了？”


    程洋欲言又止，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钱立川主动说道：“三天前，海关在盛德港口查获一批走私货物，警察经过调查和追踪资金流向，发现这笔走私货物所得的资金转入了Ocean的账户，并且很快流转到多个空壳公司，还有一部分混入了盛德港口的营业额中。”


    所以警察才会让钱立川一起回去接受调查。


    “什么？”林天恩不可思议地看向程洋，她百分百相信程洋不可能这么做的，“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有人要陷害你？”


    程洋摇摇头：“不知道。”


    钱立川唇线绷紧，若有所思，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林天恩担心不已：“那怎么办？你会有事吗？警察会查清楚的吧？”


    其实情况不容乐观，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们的手脚非常利索，至少从表面证据来看，程洋的罪名是证据确凿。但他不想林天恩担心，便笑了笑说：“没事的，你要相信警察的。”


    听到程洋这么说，林天恩稍微放心了几分，点点头：“嗯，只要你没做过，一定会没事的。”


    程洋现在是保释期间，他还是正常上班，只是要定时回警局报到。这段时间，钱立川和程洋两人常常独自关在办公室里，不让任何人打扰，也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林天恩还是像之前一样和他们一起上班下班，但是在她面前，两人一个字不提。


    林天恩很想关心一下程洋的情况，每次问他，他都会笑着说：“没事。”但是避开林天恩的目光后，他就显得心事重重，欲言又止。林天恩偷偷看过好几次。


    但也许是钱立川给她的滤镜太重了，她始终觉得没什么困难是他解决不了的，况且他已经给程洋请了全港城最好的律师，肯定会没事。她说服自己相信程洋所说的，会没事的，只要没做过就一定会没事的。


    直到一个月后，程洋的案件正式开庭审理。


    当天，林天恩专程请了假前去旁听，钱立川没有出席。


    她独自一人坐在旁听席上，看着这长达两个多小时的庭审，最后却听到法官郑重地宣布了判决——


    程洋罪名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