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寰宇总部。


    宋千帆刚到公司就被通报说钱立川来了。他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地让秘书将人带进来。


    “世侄，今天怎么一早就过来了？”


    “我来，”钱立川说着，状似不经意地掀眸看向站在宋千帆身边的陆立衡，他戴着口罩，但是脸色依旧难掩憔悴，“当然是要给自己讨个公道。”


    宋千帆不解：“这话怎么说？”


    “智慧港口上线宋卡港首日就遭受攻击，当时宋董质疑我们系统安全性问题。经过我们技术团队这段时间的努力，终于反向定位到黑客的IP，并且顺藤摸瓜发现，并非是系统有漏洞，而是我们有内鬼。”


    陆立衡猛地抬起双眼，不过钱立川并没有看他。


    他撒了个慌，故意将林天恩从这件事里撇除出去，免得被陆立衡记恨上。


    宋千帆只是关心到底谁是内鬼，也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小异动。


    “内鬼？”没有人能忍受自己身边的人有异心，尤其是宋千帆这种爬到顶端的人，他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查到是谁了吗？”


    “当然，不然我也不敢来打扰宋董。”


    “到底是谁，你快说！”


    钱立川伸出手接过程洋递过来的文件，推到宋千帆面前，说：“还是宋董自己看吧。”


    陆立衡心虚地用眼角瞥了过去，又看向钱立川。


    他并没有将昨晚的事和钱立川“抓内鬼”一事关联起来，他也不确定钱立川所说的那个“内鬼”是不是自己。虽然攻击智慧港口这事是他找人干的，但他手脚很干净，他不认为钱立川会追查到自己身上。


    宋千帆突然“啪”地一声将手上一叠文件拍在桌子上，拍得陆立衡的心都颤了一颤。他扭头看去，只见宋千帆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道：“真的是你？”


    陆立衡心脏提了起来，但他还是努力垂死挣扎：“董事长，你在说什么？”


    “你暗中与欧洲佬合作谋取私利，伪造我的签名批准合同协助走私，出卖瀛海的核心客户数据。明知道我也有意发展智慧港口，你却为了一己私利，故意聘请黑客来攻击这个系统。”宋千帆一只手颤抖地拿起桌面上的文件，扔向陆立衡，说，“上面证据确凿，你敢说你没做过？”


    “董事长，你听我解释！”陆立衡还想挣扎，宋千帆抬起一只手“啪”地一声打上去，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反骨仔，枉我平日这么信任你！”


    宋千帆这掌用力不轻，陆立衡被打得大脑嗡嗡响。


    不过，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虽然他并没有真的把陆立衡当家人，但自己公司出了个内鬼，还是平日自己最信任的人，他始终不好当着钱立川的面处置他。


    打完这一巴后，他看向钱立川说：“世侄，你先回去，这件事问题出在我这边，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钱立川长腿交叠坐在椅子上，两只手叠放在膝盖，他掀起眼眸看向陆立衡。他身体害怕得微微颤抖，紧紧地低着头，哪里都不敢看。


    他沉吟片刻，站起来告辞道：“宋董，那就不打扰你，我先回去。”


    两人走出瀛海寰宇的总部，程洋有些担心地问：“宋千帆这么倚重陆立衡，不会放过他吧？”


    “不会。”钱立川笃定地说，他很清楚宋千帆这个人，他本性多疑，所以眼里最容不得沙子。正因为他平日信任倚重陆立衡，如今他出卖他的证据确凿，他更加不会心慈手软。


    “你倒应该担心担心陆立衡。”


    “哼。”程洋冷哼一声，“如果刚才不是当着宋千帆的面，我早就打他一顿了。”


    “别冲动。”他何尝不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他要教训陆立衡并不难，但是，他要计算后果。陆立衡找黑客攻击他的系统，他向宋千帆揭发他已经够了。如果自己亲自教训他，以他的头脑，或许很快就会联想到他的事情败露和昨晚有关。


    他怕的不是自己有事，他怕的是林天恩被陆立衡惦记上。他这种人，必定会睚眦必报。他损失的，一定会加倍在林天恩身上讨回来。所以，不能让他知道，是林天恩算计了他。


    “宋千帆不会放过他的。”他对程洋说道，既然有刀可借，何须自己动手。


    晚上，两人回公寓。


    走进电梯时，程洋下意识地按了23楼。觉察到钱立川的目光，他主动解释道：“我想去看看Eva。”


    从她昨晚出事到现在，他还没看过她。


    钱立川的脸上神色倏地一顿，不过很短暂，可能只是零点几秒，他就恢复如常，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林天恩打开门，没想到来的人是程洋。


    她稍稍愣了一下，才咧嘴笑道：“Ocean，是你呀，你怎么来了？”


    看到林天恩真的没事，程洋的心才真正地放了下来。


    他微微扬起唇角笑道：“担心你，来看看你。”


    林天恩依然笑道：“你有心了，我很好。”


    这话说完后，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程洋似乎有话想说，但他又没开口，林天恩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程洋在门口迟疑了一会，问道：“我方便进去坐坐吗？”


    “啊？”虽然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是林天恩还是觉得有点奇怪，程洋一直都是很有界限感的人，会主动要求进她的屋里，还是第一次。


    况且，现在是晚上。


    程洋又问道：“不方便？”


    尽管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可是林天恩却莫名觉得这语气中暗藏着几分压迫。


    她摇摇头，说：“没什么不方便的，进来吧。”


    她将程洋请了进来，过门都是客，她问道：“想喝什么？这么晚就不喝咖啡了吧？”


    “不用。”程洋有些局促，他推辞道，“你不用忙这些。我来，除了看看你，其实还有话想跟你说。”


    “哦。”林天恩有些疑惑，以为是今天自己没上班，程洋专门过来交待什么重要的工作，便从厨房走了出来，来到程洋面前，问道，“你说。”


    程洋的心跳得快如擂鼓，他自己都能听到“咚咚咚”的声音。


    昨晚，他从钱立川房间出来的时候，就做了这个决定了。


    他今天一定要跟林天恩说清楚，他要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他也要问清楚她的想法。


    尽管他很清楚，林天恩大概率喜欢的是钱立川。可是，他还是想争取一下。


    他不希望三人的关系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地继续下去。他更不希望林天恩下次再有什么事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去照顾她。


    林天恩抬头看着程洋，只见他嘴唇绷得紧紧的，胸口明显地上下起伏，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抬眉唤了他一声：“Ocean？”


    “Eva……”他双眼望进她澄澈的双眸，问道，“你是不是喜欢Leo？”


    林天恩有些惊讶，这就是程洋大晚上专程过来要跟她说的事？


    “你，你看出来啦？”


    这个回复，也相当于是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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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他苦笑了一下：“毕竟，你表现得挺明显的。而我，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都还不错。”


    林天恩觉得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而且，她也能察觉到程洋的心意，大家说清楚也好。于是，她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是喜欢Leo。”


    话音刚落，程洋的心就像被什么扎了一下，顿时传来明显的刺痛。


    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得到当事人肯定的回复又是另一回事。


    “可是……”程洋低着头，他不忍心直白地告诉她，钱立川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他有些心疼地看向林天恩，说道，“可是，Leo恐怕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尽管他和钱立川都喜欢林天恩，但是一直以来，他都没在林天恩面前说过钱立川的不好。因为他记着钱立川对他的恩情，他也有着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他不想靠着在背后挑拨离间去得到林天恩。


    因此，说出这句话时，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背刺钱立川，良心仿佛受到了谴责。


    于是，他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他大概不会像别人的男朋友那样，可以随叫随到，会无条件地哄着女朋友之类。”


    “我知道。”林天恩并不意外，如果钱立川会这么做，她才觉得不可思议呢！“但是我，就只是想喜欢他而已。我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我只是想在心里喜欢着他，每天可以留在他身边看见他、帮助他，我就足够快乐了。”


    她想得很清楚，喜欢一个人，不去奢求太多的回报，就可以是一件很简单很快乐的事。


    程洋的心被林天恩这段话紧紧地揪着，揪得生疼。


    他看着眼前这个单纯简单的女孩，心疼不已。


    而他对钱立川的嫉妒，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真的太嫉妒他了，为什么他能拥有林天恩这份如此简单质朴的爱。


    “难道，不会太委屈自己了吗？或许，你有没想过，找一个更合适的人……”程洋微微停顿了一下，一鼓作气地说出，“例如我。”


    林天恩微微瞪大了眼睛。


    “虽然我不如Leo，但是，相比起其他男人，我应该还算是一个可以将就的对象吧？”


    他双眼沉沉地看着林天恩，说道，“Eva，这句话我早就应该对你说了，我喜欢你。”


    林天恩不自觉地抿起双唇，紧张地吞咽了一口。


    他并不是意外程洋说出的这句话，她只是在想，应该如何善待这份喜欢。


    正因为她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心意是多么宝贵，所以，哪怕她并不喜欢程洋，她也不希望糟蹋他这份心意。


    任何一份喜欢都应该被好好地对待。


    “Ocean，谢谢你，但是，你真的不是一个可以将就的对象。”


    程洋的心倏地绷裂，他竟连将就都不配。


    林天恩却继续说道：“Ocean，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不是在给你发好人卡。从我们认识开始，你就一直在教我帮我关心我，我是真心把你当作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所以，我怎么能因为无法和Leo在一起，就选择将就和你在一起呢？”


    “这样的话，不仅对你不公平，也是对你的侮辱。因为，你这么好，你当然值得一个很好很好的，并且也一心一意爱你的女孩。”


    程洋听着林天恩这段话，心更痛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她明明白白地拒绝他，却还是给了他最大的体面。


    他真的好嫉妒好嫉妒钱立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