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可以，我就天赐这么一个命根子，只要我这个当老子的还没死，我就不可能让我儿子认旁人当爹！”


    “我呸，这苦日子我算是过够了，你个没用的东西，赚不来钱也就罢了，还在外头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想让我陪你还钱，门都没有。”


    “你们家重男轻女，你爸妈一直不喜欢嘉嘉，说她是个赔钱货，我不可能把她留在姜家被人欺负！”


    “既然你这么说，那两个孩子咱们一人一个，等会儿咱俩就去镇上办离婚手续，你这个母夜叉，真以为谁稀罕你呢！”


    一九七四年的龙溪村内。


    姜家破旧的土胚房中，此刻正混乱不已。


    姜家老大姜建军这个向来老实巴交的男人，前些日子竟然在赌场输了笔巨款，借了高利贷。


    今天追债的人找上了门，将家中原本就破败的家具摆设，给砸了个稀巴烂，并且要求他们一周内将钱还清，否则就要了姜建军的命。


    姜家人面上愁容不展，正想着该如何偿还债务的时候，那边姜建军媳妇林月娥不干了，和姜建军闹起了离婚。


    一时之间，俩人为了孩子的抚养权争的不可开交。


    姜里里冷脸，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整个人止不住的发颤。


    她环顾了一下周围，报纸糊成的墙面，熟悉的屋内摆设，扑鼻而来的土腥味吸入鼻腔，这才让她有了一丝真切感。


    她重生了。


    重生到上辈子，她五岁时父母离婚的那天。


    二人为了弟弟妹妹的抚养权而争执不休。


    她这个长女，像个笑话似的，成了被人所遗忘的存在。


    即使是过了一辈子，再次面对这一场景的时候，姜里里心中仍是有些隐痛的。


    尤其是姜建军刚刚的那句“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的话，听在她耳中无比讽刺。


    若是他们夫妻二人，只生了两个孩子的话，那她这个长女，又算得上是什么？


    笑话吗？


    谁来管她的死活？


    她现如今，也只不过就是个五岁的孩子而已。


    一想到上辈子发生的种种，姜里里就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耳旁就传来了姜老三媳妇李锁花的说话声：


    “大哥大嫂，我看你们真是糊涂了，你们家里可不止嘉嘉和天赐两个孩子。”


    “你们要离婚没人拦着，可也得研究一下姜里里的去向吧？”


    见这两口子争执了半天，都没提起姜里里，李锁花原本看热闹的心，顿时就急了。


    要知道他们姜家现在还没分家。


    一大家子吃喝拉撒都在一起，每个月上交固定的家用。


    这年头赚钱不容易，多个人那可就是多了张嘴吃饭的。


    若是老大媳妇离了婚，能把姜里里也给带走，家里就能省下三口人的粮食。


    李锁花的这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姜里里的身上。


    姜建军和林月娥二人，瞬间脸色就垮了下来，那面上晦气的样子，就能知道他们心里，是有多厌恶姜里里这个大女儿。


    姜里里整个人一僵，面色闪过一抹难堪。


    姜家人听了李锁花的话后，心思各异。


    姜父姜母闻言，老两口子对视一眼，瞬间就来了心思。


    姜家是典型的重男轻女家庭，当初姜里里出生的时候，姜母就要把她丢到河里溺死。


    得亏姜里里的外婆及时赶到，这才救了尚在襁褓里的姜里里一命。


    这么多年，对待姜里里和姜嘉嘉这两个孙女，姜家老两口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的，觉得给她们口饭吃，没让她们饿死，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现在姜建军赌博输了钱的事情一出，他们就已经够糟心的了，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管老大离不离婚了。


    老三媳妇说得没错，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把家里这两个赔钱货都带走，岂不是一举两得？


    而站在一旁的姜老二，则是一副事不关己，无所谓的样子。


    姜父见状，赶紧用胳膊肘子怼了怼姜母，疯狂给她使眼色。


    夫妻多年的默契还是有的，一个眼神姜母就知道自家老头子，是个什么意思。


    她咳嗽两声，附和着李锁花的话，出声说道：


    “老大媳妇啊，你三弟妹说得没错，老大现在自身难保，多个孩子就是多个负担。”


    “女孩子还是跟着妈妈比较方便，老大一个大老粗，怕是照顾不好一个丫头片子。”


    “你把两个孩子都带走，嘉嘉也能有个伴儿。”


    姜嘉嘉一直都躲在林月娥身后，听了姜母的话以后，她面色惊慌，紧忙扯了扯林月娥的胳膊，朝着她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想让姜里里跟着她们一起走的。


    林月娥拧着眉，摸了摸姜嘉嘉的头，安抚了一下二女儿，然后抬头看向姜里里，目光中的嫌弃不言而喻。


    她一直都不喜欢姜里里这个大女儿，当年她生姜里里的时候，难产大出血人差点没死了。


    又因为姜里里是个闺女，姜母没抱上心心念念的大孙子，这糟老婆子在她产后虚弱的时候，可没少刁难她。


    她将这一切，全都记恨在了姜里里身上，一看到姜里里，她就能想到过往受过的苦楚，怎么可能喜欢的起来？


    再加上这么多年以来，姜里里在家中一直被忽视。


    姜嘉嘉那边还有她的偏爱在，而姜里里就不同了。


    姜里里从小到大，吃穿用都是最差的，穿的是邻居家大婶给的旧衣服，洗的发白不说，袖口都破了还不合体。


    人饿的面黄肌瘦，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她头发枯黄难看，皮肤粗糙泛红，一点小姑娘的娇俏样子都没有，个子还矮了同龄的孩子一头。


    带着这样一个女儿出门，她都嫌丢人。


    而嘉嘉就不同了，聪明伶俐又可爱漂亮，从小被她捧在手心，她带着嘉嘉即使将来改嫁，也不会成为她的拖累。


    林月娥都没思考，直接就拒绝了姜母的提议：


    “我哪有精力照顾两个孩子？”


    “姜里里又不是我一个人生的，他姜建军也不是死的，家里除了他，不是还有你和她三婶两个女人家在，有什么不方便的？”


    “倒不如让姜里里自己选，问问她想跟着谁。”


    想让她带走姜里里这个拖油瓶，门都没有！


    姜建军一听林月娥的话，人直接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这下问题又抛回到了姜里里身上，姜家人都在等着姜里里开口。


    气氛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姜里里扫了眼屋内众人的表情，心中冷笑。


    同样的问题，上辈子她因为惧怕林月娥，而选择了姜建军。


    二人离婚后，林月娥带着姜嘉嘉离开，且很快改嫁给了县城的一个富商。


    姜建军则是因为还不上债务，被人剁去了三根指头，打的只剩下一口气后，带着姜天赐去了南下打工。


    多年以后再回来时，姜建军也又娶了新妻，带着姜天赐组成了新家庭。


    她姜里里，在姜家成了最尴尬的存在。


    姜家人不喜她，李锁花整日给她甩脸色，还压榨年幼的她干家务活。


    寒冬腊月，她穿着单薄的衣服，不仅要做一日三餐，还要去河边洗全家人的衣服，一双稚嫩的手上，全是冻疮。


    越是这样，她越渴望那点可怜的亲情。


    她辗转在两个家庭之中，卑微讨好。


    去姜建军家里辅导姜天赐，帮废物弟弟考上了名牌大学。


    又去林月娥那边，帮继父做生意，让继父濒临破产的公司起死回生，让林月娥和姜嘉嘉，能继续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


    而她自己，却因为长时间的身体透支，患上了肾病，在需要换肾时，全家人都不愿意给她配型。


    弟弟妹妹从小娇生惯养，林月娥和姜建军舍不得看他们受罪，却愿意看着她被病痛折磨致死。


    她呕心沥血，到最后养了一群白眼狼。


    姜里里一回想到这里，就觉得一股窒息感袭来，整个人都无法呼吸。


    仇恨占满了大脑，姜里里攥紧了拳头。


    再回过神时，她将视线落在了一旁，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姜家老二姜时尧身上。


    重生一次，她只想为自己而活。


    她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


    “我想和二叔一起生活。”


    姜里里话音一落，整个屋内阒然无声。


    姜家人满脸错愕。


    他们打死也没想到，姜里里会这样选。


    姜时尧是谁？


    村中一霸王，混不吝一个。


    长得人模狗样的，在村里横行霸道，不学无术，做事情我行我素。


    谁惹了他，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就揍，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他绝对不动嘴。


    虽说不偷鸡摸狗，但也绝对不是啥好东西。


    年近三十，臭名远扬。


    连个媳妇的影子都没有，十里八村的，他都是出了名的恶霸。


    谁好人家敢把闺女嫁给他啊？


    现在姜里里说，想和姜时尧一起生活？


    要知道姜时尧的性子，可不止是对外人那副德行，对自家人也是一样。


    即使在姜家，也是没人敢惹的存在。


    家里的几个小孩子，见了他这个二叔，都恨不得绕路走。


    姜里里这蠢丫头，却巴巴的想贴上去，该不会是受刺激，脑子傻掉了吧？


    就连林月娥，都被姜里里的这一句话，给砸的头直嗡嗡。


    可一想只要姜里里不跟着她，那跟着谁都无所谓了。


    反正日子将来好坏，都是她自找的，和她这个当妈的无关。


    显然姜建军那边，也是这个想法，听到姜里里说要和老二一起生活，姜建军瞬间眉头都舒展了不少，松了口气。


    林月娥不想要姜里里那个拖油瓶，这不代表他就想当那个冤种啊。


    要是老二能认了姜里里，姜里里改口管他叫爹都成。


    李锁花吓得不敢吱声，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姜时尧的表情，默默的往远处走了几步，生怕一会儿万一姜时尧发起疯来再被误伤。


    姜母惊得直接从炕上跳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