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场一般的场地终于发挥出了自己应有的作用。


    “拍卖已全面结束。”


    系统的机械音响起响起，在已然变成了角斗场的拍卖场中回荡着。


    “绝境大赛正式进入最终阶段，所有参赛者允许进行无限制搏斗，生存至最后者为胜。规则即刻生效，无关卡结束时间限制。”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像是某个封印被彻底撕裂。


    齐遥与加缪翻上原本由投影展现拍品的场地中央高台，两人几乎同时动了。


    加缪一击下潜，速度快得令人眼睛都来不及捕捉。他的力量不像传统意义上的爆发，更像是来源于某种难以想象的不同身体结构，每一次移动都贴着地面宛如残影。


    齐遥的反应更像一台精密的战斗仪器，义肢的力矩随意切换，长刀的角度冷冽而精准。他没有加缪那种野兽一般的战斗直觉，却有更沉、更稳的控制感。


    刀刃与指爪撞开的瞬间，火星迸溅。


    加缪笑得肆意张狂：“齐止夜，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多久了吗？”


    齐遥刀锋一推，将那一爪逼离：“滚。”


    加缪落地，只用了一个动作便重新滚地起身。下一秒，他更快地攻上来，像是要用力量把那由金属与肌肉纤维构成的身躯撕碎。


    拍卖场空旷的地面被拉出一道道划痕，力场碰撞带出的白雾在空气里炸开。


    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碰撞在一起，却是未见有谁落了下风。


    锋刃相撞的瞬间，加缪眯起眼睛不满道：“你想逃？”


    齐遥啧了一声，脚踩在刃背上借力将人别开，顺便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身距：“被你看出来了。”


    两人再次碰撞，闷响在空场中回荡，地面都震起一层浅灰色的尘屑。


    就在这场陷入白热化的对决中，拍卖场的另一端忽然传来骚动。


    像潮声，一层压着一层。


    原本参与拍卖的人早在二人交手时便已陆陆续续离场，哪来的骚动？


    齐遥眉头猛地一跳，与此同时加缪也转过头来。


    为首的男人穿着战术靴，一步步逼近时发出了近似高跟鞋的哒哒声。


    是摩德斯基。


    确切来说，不只是他。


    摩德斯基身后跟着数十名参赛者，他们像猎手围捕猛兽般一圈又一圈靠近。


    “趁咱们人多，还有斯维恩奇大人撑腰，先把他们两个解决掉！”


    “思维恩奇大人说的没错，我们应该趁现在联合起来！”


    加缪站在台上，侧过身冷冷俯视着他们，神情中仍是肉眼可见的不屑：“杂碎，是有意求死吗？”


    摩德斯基没有接他的话，只抬起头回以灿烂地笑。但与之相对的，那双琥珀瞳当中毫无情绪，既无笑意亦无惊惶。


    他足尖一点地，便已闪身至加缪面前。


    加缪迅速撤身，摩德斯基却是步步紧逼。他掌中寒光一闪，一柄长刀不止是从何而生，便以朝着加缪劈砍去。


    加缪神色一凛，抬手硬接下这一刃，随后抬脚朝着摩德斯基的腕子踹去。


    若是寻常人，这一脚足够叫他碎了腕骨，长刀脱手了。


    但摩德斯基却只是退了几步，随后便再次举刀卷土重来。


    一个身影挡在加缪身前，齐遥用义肢的掌捏住摩德斯基的刀刃，随着他指节使劲，刀刃应声而碎。


    加缪一把把齐遥推开，朝着摩德斯基扑过去时不忘朝齐遥丢下一句：“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但身后的阻力忽然拉住了加缪的行动，齐遥抓住了加缪脖后的衣领，顺带着抓住了几根加缪银白的发丝：“他不对劲。”


    加缪侧头不耐道：“什么？”


    齐遥的眼神没有离开摩德斯基：“他的身法跟你相似，手上那个武器的弧度跟我的长刀也别无二致。之前尹希也跟我提过，他的身躯数据也和我一模一样。”


    “哈，你的意思是这家伙就跟之前那只大虫子一样。”加缪掰动自己的指节，发出清脆的咔咔声，“所以你是要跟我联手？”


    “没这个打算。”齐遥转动长刀的刃，话音刚落便提刀朝着摩德斯基劈了过去。


    摩德斯基抬手，原本被齐遥捏碎的刀刃重新被光芒填充，将齐遥的攻击死死架住。


    加缪沉下眼睫，脸上浮起一种罕见的、冷极了的战意，在齐遥再次与摩德斯基拉开身距时对他说道：“他的格挡动作，学的是曾经积分第二的某个家伙。”


    “你怎么知道？”齐遥瞟了加缪一眼，扭了扭自己有些钝痛的右腕，那里刚刚承下了摩德斯基一击的余力，现在感觉相当不妙。


    “那家伙是我杀的。”加缪掸了掸身上的浮尘，这次却没有急着再次冲上前去。


    下一秒，他再次出手，然而这一次，攻击的目标却是齐遥。


    齐遥没看懂这人为何又忽然变卦，但还是抬手站定做好一个能承力的体势。


    然而，在加缪抵近的那一刻，他却忽然开了口：“齐止夜，下次我碰到你脖颈的时候——跑。”


    没头没尾的一句，让齐遥难免生疑：“什么？”


    “别问。照做。”


    没有留给他更多领悟的时间，加缪再次逼近，速度完全不是人类能做到的跃升。


    长爪撕裂空气，一道冷光直扑齐遥的喉口。


    齐遥本能举刀格挡。


    刃与爪交击的瞬间——


    加缪的指尖轻轻触到齐遥颈侧。


    齐遥立刻顺势倒撤，单脚一跪滑出五米！


    与此同时，加缪借力转过身站定，随即跪地一个扬臂——


    一道荧蓝色的高墙从地面拔地而起，有如巨鲸破海轰然落下，将齐遥与其余参赛者彻底阻隔！


    众人猝不及防，纷纷后退。


    加缪跪在高墙前，低垂着头。


    空气中有细微的颤音。


    连同摩德斯基，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下来。没有人知道这位在积分榜首的强者此时此刻忽然跪地是为了什么。


    加缪那银白色的发丝从耳侧滑落到肩，接着掠至腰际……


    那种细微的异响似乎是从他的体内传出，似乎是骨骼发出轻不可闻的变动声，有什么力量正强行撑开了他的□□。


    他的身量似乎在迅速拔高，抽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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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在众人意料之外的事实正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加缪正在成长，以一种超越常理的速度。


    摩德斯基先一步打破了这种沉默，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再等下去，加缪会成为更加棘手的对手。


    但就在他举刀朝着加缪脖子斩去时，加缪抬起头，睁开了眼。


    明亮的红色兽瞳当中映照着摩德斯基的面容。


    他舔了舔自己尖锐的犬齿，咧开了嘴角：“就凭汝，也想与吾为敌？”


    说着，他站起了身。众人方才只觉他身量渐长，此刻却惊觉他竟已高大至此——


    两米多高的身躯足以俯视所有人，不再合身的衣衫仅堪堪庇体，只草草挂在他的身上。


    那张不再童稚的面孔有着成人的立体轮廓，佐配上他周身的杀意，恍若地府修罗。


    “吾赐予尔等三秒时间，三秒后，阻吾者杀无赦。”


    ……


    那是镌刻在加缪诞生意志当中的东西。


    他诞生于无数人的吟诵声当中，伴随着沉重的鼓点和经咒颂咏的声音，加缪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人群之中，除了他自己以外，躺着十数具尸体。


    他们一手持着金制的匕首，另一只手伸得长长的。血液从被割破的创口汩汩流出，还正温热。


    血液顺着什么既定的轨迹流淌，最终汇成一个巨大的法阵图样。而加缪所处之处，正是法阵正中央。


    日后，加缪才知道，他是由这些位高权重的法师集体献祭而得的最强战士，有着接近神佛的能力。


    他作为最强的战士而生，也从“成为最强”当中，得以成为更强的存在。


    至于他为何而生，或许他不久后便被送往的绝境大赛便是问题的答案。


    在血洗了大赛彼时的积分榜后，加缪可以意识到，自己体内的能量增幅停滞了。


    一定是因为剩下的人都太过废物了的原因。


    就这样，加缪走上了寻觅宿敌的旅程。而他也终于候到了能叫自己满意的新敌——那个初来乍到便排名一路高歌猛进的参赛者：齐止夜。


    杀了他，一定就可以度过当下的瓶颈成为至强。至少加缪一直是这么想的。


    直到齐遥从自己身后头也不回地奔走的那一刻，看着映照在晶石上的自己的面容，加缪好像才终于朦胧地意识到，似乎有什么是他从未觉察到的。


    他其实听不懂那些伴随着他睁眼的经文到底都是什么含义。


    他知道叫那些人甘心赴死的祈愿是为了制出自己这么一个最强的战士。


    但似乎在那一刻，他才明白了这些人的祈愿当中实则还包含着另一重愿景——


    以生命为代价，以血肉为引，铸造出的不是世间最强的杀神，


    而是最强大的守护者。


    在迟缓了太久参悟这一点后，真正的加缪才算真的苏醒。


    高墙随之固化成了暗色，加缪轻而易举地接下了近身的一拳，由云淡风轻地将对方的指骨捏了个粉碎。


    伴着参赛者的哀嚎，他一步步朝着摩德斯基逼近，血色的眼睛当中闪着寒光：“窃取、模仿吾，此等罪孽，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