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整。


    震耳的钟声和怪物的嘶吼同时传来。


    月亮一点点被刺目红色侵蚀，投下猩红的光，为这一片癫狂披上一层残忍的血色薄纱。


    混乱，仿佛色彩被粗暴的混合在一起的混乱。


    黑气包裹着身姿矫健，正在快速移动的女性，在其身后划出一道道浅淡痕迹，似流星曳尾。


    像保护，也像护食。


    建筑物在错乱地闪烁，奇异的发生着融合和镶嵌。


    一如既往冷静的道士穿梭在世界倒错的混乱中，漆黑的眼眸里一片凝重。


    时间和空间的秩序感被打碎揉搓。


    单手支着栏杆，动作利索潇洒的人轻松翻过学校的阻挡落地。


    抬眸，平常还需要走几分钟才到的高三楼，不知何时静默地出现在眼前。


    每个教室的位置都在闪烁着，渐渐展现出另一个房间的模样。


    房门大开，里面的怪物们姿态各异。


    高三11班，她所在的班级，呈现出更混乱的融合。


    一半是徐惜今的房间，一半是周微的房间。


    躺在浴缸里，被泡成巨大尸体的女生，脱落的皮肤在水面飘荡着。


    徐惜今眼底浮现出怜悯，轻声念诵了几句往生咒。


    在这个鬼地方无知无觉循环死亡和杀戮，像行尸走肉般被操控着，不如被她超度。


    徐惜今握紧手里的木剑，平静又凌厉的举起，透亮的白光滑上剑锋。


    尤晚出现在她身侧，红衣如血的女鬼眼瞳阴沉死寂，带着森寒的杀意。


    一楼正对着她们的位置，留着一道小缝，里面一片黑暗的房间，房门吱呀吱呀的缓慢打开。


    身上裸露的皮肤上满是裂缝的怪物缓缓从黑暗里走出。


    所有闭合的眼睛一瞬间睁开，剧烈的扭动着，子弹般飞向了徐惜今两人！


    “没救了的垃圾，社会的渣滓，处理，处理！”


    怪物发出刺耳尖叫。


    ————


    “惜今，该起床了……”


    黏腻含糊的声音从床边响起。


    徐惜今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但她没有睁眼，只是呼吸加重，不耐般侧身把被子拉了上来。


    借着遮掩，她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反向扭曲的膝盖，肿胀着长满紫红色斑点的皮肤从撕烂的衣服下露出。


    手无意识收紧，徐惜今冷静的在被子里回应着：“马上起，妈妈，你先出去。”


    “不行，不要赖床了，起来去上学，徐惜今。”


    被子被粗鲁掀开，母亲语气里带了急躁和阴冷。


    一脸不耐起床气的女孩儿下床穿上拖鞋，略过床边原形毕露，带着隐晦期待的怪物，快步进了卫生间反锁上门。


    后颈的发丝被冷汗濡湿，女孩儿靠着门板脱力滑下，面色扭曲的无声咒骂了一句。


    靠，好痛！


    她把睡衣袖子撸上去，露出大臂处的伤口。


    手掌长一道，皮开肉绽，伤口边缘泛着黑紫，痛得她抬起的手臂微微颤抖着。


    “尤晚……”


    敏锐认识到今天不同的女孩儿，有些无措的低低呼唤着。


    浅淡许多的雾气从她的脚腕飘起，附在了伤口处，痛意瞬间减弱许多。


    但黑雾敷上去后，便如死物一般不再动弹。


    失去的恐惧浮上了徐惜今的眼睛，她不管不顾用手压住了伤口上的雾气。


    “尤晚？姐姐……”


    没有回应。


    女孩儿垂着头，面色是失去血色的苍白，一瞬间像具被抽走了灵魂的冰冷塑像。


    手握紧，指尖近乎突破黑雾，刺进伤口。


    感受到雾气微弱的抵抗和保护，那双失魂般的眼睛才有了几分神采。


    昨晚发生了什么，道士被谁打伤了？


    那个伤了她的怪物，白日还是只恢复了一些吗？


    这次没人保护她，给她兜底了。


    支着门站起的女孩儿，和镜子里褪去情绪，冷漠的自己对视。


    想要展现温和的人，今日不在。


    今日天阴，大片的云遮盖了太阳，留下惨淡的天色，带着山雨欲来气息的风吹得衣服鼓起。


    一进入教室，让人如芒在背的视线明明暗暗投来。


    出乎意料，教室里的人不是和母亲一样的死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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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是完整的人形。


    披上人皮的怪物们，愿意为一场酣畅淋漓的狩猎做些伪装。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脖子上有被烧灼过的痕迹，黑色边缘有细细的裂口。


    注意到她的视线，老师扭曲的回了一个笑。


    迫不及待般宣布，“今天入学测的成绩出来了，我们一上午都要讲卷子。”


    “许岸，把成绩条给大家发了。”


    到手的纸条细细一条，却是主导一个高三生的全部。


    被标红的排名后，是个大大的，恶意画下的向下的箭头。


    她退步了，从班级第一到第十一。


    旁边传来了细细的抽气声，苍白的像坟里挖出来的女生整个人都在颤抖。


    刺眼的红色同样在她的纸条上。


    “我们下午要召开家长会，高三是你们人生最重要的一年，是需要家长和你们一起努力的时候。”


    “下午，标红的同学主动留下。”


    阴冷的视线死死跟随着徐惜今，控制不住般露出一个充满喜悦的扭曲笑容。


    “现在，开始上课。”


    再次回答完问题坐下，徐惜今呼吸沉重，手背包扎好的伤口在发痒，皮肉抽动。


    悬崖起舞般的危险，无形的压力如抵住她的喉口，不知何时落下的刀尖。


    身旁的周微在知道了成绩那一刻，像是缩进了隔绝外界的壳子。


    眼睛失神，身体依然在小幅度颤抖着。


    铃声响起，徐惜今不管还在讲课的老师，霍然站起，开门出去了。


    站在教学楼前往外看，灰色的雾气已经笼罩了外面的景色。


    学校成了一座孤岛，她们是里面的困兽。


    姐姐啊……


    一直压抑着的担忧冒泡，她抱住自己的胳膊，汲取着坚持下去的勇气。


    比起自己的消失，她更无法接受姐姐不知生死。


    她勾出脖颈间的玉佩，虔诚的亲吻了几下。


    这是她在出门前戴上的，心里奢望这姐姐只是累了，回了她来的地方休息。


    无面佛晶莹剔透，没有面目的抱臂佛像，谁知道不会是隐藏着面目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