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横店的第二天，苏清晏便将自己完全投入到了《长夜书》最后几场戏的拍摄中。


    或许是京城之行带来的巨大冲击，反而激发了他更深层次的表演潜能。他将那份被沈亦鸣激起的、无处发泄的愤怒与决绝，尽数倾注到了角色“楚衣侯”的身上。


    最后一场戏，是楚衣侯众叛亲离，被逼上绝路，于王座之上，与曾经的挚友、如今的敌人，也就是男主龙啸天，进行最后对峙。


    按照剧本，此刻的楚衣侯应是癫狂的，愤怒的。


    但苏清晏却向导演张飞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张导，我觉得，一个真正被伤透了心的人，是不会大吼大叫的。”休息室里，苏清晏捧着剧本，眼神专注而清亮，“他的愤怒，应该已经燃尽了，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灰烬。他应该是平静的，甚至是……带着一丝疲惫的。”


    张飞听得入了神，下意识地问道：“然后呢？”


    “他会笑。”苏清晏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属于楚衣侯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看透一切的悲凉与嘲弄，“他看着眼前这个毁了自己一切的人，看着这个自己曾经付出全部信任的人，他不会恨，只会觉得可笑。可笑自己，也……可笑这所谓的命运。”


    这番对角色情绪的解读，已经远远超出了剧本的范畴，直抵人物灵魂最深处。


    张飞沉默了许久，猛地一拍大腿：“就按你说的演！”


    正式开拍时，苏清晏饰演的楚衣侯，身着染血的玄色王袍，孤身一人，端坐在冰冷的王座之上。他没有嘶吼，没有咆哮，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当赵宇饰演的龙啸天，持剑闯入大殿，历数他的“罪状”时，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空洞得像是能吞噬一切光线。


    直到最后，他才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龙啸天，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一声轻笑，透过现场的收音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笑声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有幻灭，有自嘲，有悲悯，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紧接着，他说出了全剧的最后一句台词。


    “龙啸天，”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这天下，给你。这枷锁，也一并……给你了。”


    说完，他便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引颈自刎。


    没有丝毫的犹豫。


    “咔！”


    当导演的声音响起时，整个片场，依旧笼罩在那股极致的、悲凉的氛围中，久久无法散去。


    许多感性的女性工作人员，甚至已经忍不住当场落泪。


    苏清晏用他的表演，让楚衣侯这个纸片人，真正地，活了过来，也……悲壮地，死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连一向与他不对付的赵宇，此刻看着他，眼神里也第一次，没有了嫉妒和不甘，只剩下一种被绝对实力碾压后，无力的震撼。


    ……


    《长夜书》彻底杀青后，苏清晏便进入了为期一个月的休整和准备期。


    他没有像其他演员一样去度假或者参加商业活动，而是彻底地把自己关在了酒店里。


    方洄给他请了专业的台词老师、形体老师，甚至还有一位研究明朝历史的大学教授。他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上午，跟着历史教授学习明朝的宫廷礼仪、历史背景，深入了解“少年皇帝”所处的时代环境。


    下午，在形体老师的指导下，练习京剧的身段和仪态，试图找到古代帝王那种独特的、沉稳而威严的气韵。


    晚上，则是台词课。他反复揣摩着少年皇帝在不同时期的心理状态，练习着用最细微的语气变化，来表现角色内心的惊涛骇浪。


    小周看着他这副近乎于自虐的“苦修”状态，又是心疼，又是敬佩。


    “晏哥，你都不累吗？”有一次，看到苏清晏练完形体，浑身是汗地瘫倒在地板上，小周忍不住问道。


    苏清晏闭着眼，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许久，才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还不够。”


    还不够。


    他还不够强。


    只有变得更强，他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才能将那些曾经轻视过他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沈亦鸣那张冷漠的脸，和他那番带着施舍意味的“条件”，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他与那个庞然大物之间，还有着多么遥远的距离。


    这份耻辱感，转化成了他前进的、最强大的动力。


    就在苏清晏进行着“闭关修炼”的同时，方洄的效率也高得惊人。


    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就从雪花般飞来的综艺邀约中，筛选出了三个最符合苏清晏当前需求的S级项目，并将资料发到了他的邮箱。


    第一个，是国内最火的户外竞技真人秀，《极限之境》第二季。


    常驻嘉宾阵容堪称顶级，国民影帝、当红小花、搞笑担当一应俱全。节目以高强度的游戏和烧脑的解密环节著称，国民度极高，是提升路人缘和展现个人魅力的最佳平台。


    而且，酬劳非常可观。


    第二个，是一档全新的慢生活体验综艺，《归园田居》。


    节目形式是邀请几位明星，去到一个风景优美的乡下，共同生活一个月，体验种田、做饭、接待客人的田园生活。这档节目的亮点在于，它能最大限度地展现明星私下里最真实的一面，非常容易圈“人设粉”。


    第三个，则是一档专业性极强的演员竞技类综艺，《演员的诞生》。


    这档节目以“演技”为唯一标准，邀请老中青三代演员同台飙戏，由业内最顶级的导演和编剧担任评委，进行犀利点评。这档节目，堪称“照妖镜”，是骡子是马，拉上去溜一圈就知道了。对演技自信的演员来说，这是最好的“镀金”和证明自己的舞台。但一旦表现不好，也很容易口碑翻车。


    “这三个节目，我都帮你初步接触过了，对方的合作意向都很强。”电话里，方洄的声音冷静而专业，“《极限之境》能让你快速‘入世’，打破你‘高冷’的刻板印象；《归园田居》能帮你固粉，展现你性格中温柔安静的一面；而《演员的诞生》，则是一把双刃剑，赢了，你将一步登天，彻底坐稳‘实力派’的宝座，输了，则前功尽弃。”


    “你怎么选？”方洄将选择权交给了苏清晏。


    苏清晏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三份资料，沉默了片刻。


    他的手指，在鼠标上轻轻滑动，最终，停在了那个风险最大，也最能体现他核心价值的节目上。


    “我选，《演员的诞生》。”


    电话那头的方洄，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仿佛早就料到了，以苏清晏那股不服输的傲气，他一定会选择最难走的那条路。


    “好。”方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有魄力。但是，我必须提醒你。这档节目的制片人，和赵宇背后的那个资本，关系匪浅。你去了，很有可能会被针对，甚至被恶意剪辑。”


    “没关系。”苏清晏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动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盘外招，都只是笑话。”


    他就是要去这个龙潭虎穴闯一闯。


    他就是要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将那些所谓的“资源咖”、“关系户”，一一斩于马下。


    他要让沈亦鸣，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看到，他苏清晏，靠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背景，而是实打实的，谁也夺不走的，才华与实力。


    ……


    敲定了综艺，苏清晏的“修炼”，便增加了一项新的内容。


    他开始疯狂地阅片。


    从黑白默片到现代文艺片，从好莱坞经典到欧洲小众电影，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不同流派、不同风格的表演方式。


    有时候，为了揣摩一个角色的微表情，他能将一个几秒钟的镜头，反复观看上百遍。


    他的进步，是惊人的。


    连那位见多识广的台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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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都忍不住感叹：“我教了二十年学生，带过好几个影帝影后，但从来没见过像清晏这样，天赋高，还比任何人都能吃苦的。他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的人。”


    时间，就在这样紧张而充实的“修炼”中，飞速流逝。


    一个月后，当苏清晏再次出现在方洄面前时，方洄几乎有些不敢认他了。


    他瘦了一些，下颌线愈发清晰利落。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前所未有的好。


    如果说一个月前的他，是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虽然锋利，却还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与迷茫。


    那么此刻的他，则像是一块经过千锤百炼的玄铁，所有的锋芒都已内敛，沉淀成了一种渊渟岳峙般的、厚重而沉稳的气场。


    他的眼神，愈发深邃，平静的表象下，仿佛藏着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


    方洄知道，她的这块璞玉，已经打磨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将他，呈现在世人面前，让他们为之疯狂，为之惊叹的时刻了。


    “准备好了吗？”方洄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期待。


    苏清晏缓缓地，点了点头。


    “去迎接你的战场吧。”


    ……


    三天后，《演员的诞生》第一期节目录制现场。


    后台的休息室里，气氛紧张得近乎凝固。


    参加第一期节目的，共有八位演员。除了苏清晏之外，其余七位，要么是像赵宇一样自带流量的偶像，要么是出道多年却不温不火的二三线实力派，甚至还有一位刚刚拿了主流奖项最佳新人的“天才少女”。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苏清晏的到来，无疑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他那段“威亚救场”的视频，早已在圈内传遍了。有人惊艳于他的灵气，也有人酸溜溜地认为那不过是运气和炒作。


    今天，就是检验他“真身”的时刻。


    苏清晏没有理会那些或好奇或不善的目光，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化妆台前，闭着眼，调整着呼吸。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林骁。


    他不是这一期的参赛选手，而是以“特邀助演嘉宾”的身份，来参加录制的。


    他一出现，整个休息室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更加微妙了。


    所有人都知道，就在一个月前，苏清晏刚刚从他手里，抢走了王崇导演《帝国斜阳》的那个角色。


    这两人，是不折不扣的“宿敌”。


    林骁的目光，如同一台精准的雷达，瞬间就锁定了人群中的苏清晏。


    他迈开长腿，径直走到了苏清晏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休息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准备看一出好戏。


    然而，林骁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了苏清晏的化妆台上。


    那是一张照片。


    一张小奶猫的照片。


    照片里，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猫，正懒洋洋地趴在一个柔软的垫子上晒太阳。它的后腿上，还打着小小的石膏，但精神看起来非常好，一双蓝色的眼睛，清澈又无辜。


    “它叫‘灰灰’，”林骁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拽拽的调子，但仔细听，却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


    “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它求生意志很强。”


    说完，他也不等苏清晏回应，便转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整个休息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懵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说好的宿敌见面分外眼红呢？说好的火星撞地球呢？


    怎么变成了……宠物心得交流会？


    只有苏清晏，看着桌上那张可爱的照片，那双一向清冷的眼眸里，缓缓地，溢出了一丝极淡的、却真实无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