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教室的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沈诚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学生，包括台上的设计师和主席台的校董，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他施施然地从后排过道往里走，


    那闲庭信步的模样，仿佛不是来参加决定学校未来的招标会，


    而是饭后溜达过来，顺便看看自家后花园准备种什么菜。


    沈诚看向台下第一排，那些顶级设计公司的代表们，寰宇的周云帆，苏设计师……


    他们都低着头，神情黯然，显然已准备好接受陪跑的命运。


    沈诚又看向杀气腾腾，快按捺不住，眼巴巴等着沈诚一声令下就杀上去的学生。


    寂静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


    “校长！”


    这一声，像是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


    “君上驾到！全体起立！”


    “哗啦”一声，整个后半区，所有学生像是被按了弹射按钮，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压抑已久的憋屈、愤怒和期盼，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化作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校长！您可算来了！再不来，咱们学校就要喜提‘新星县第一监狱’了！”


    “哈哈哈哈！监狱都抬举它了！我看像养猪场！”


    “校长！他们说我们不配用好东西！就配啃窝窝头！”


    “校长护卫队-大队长”更是激动地挥舞着拳头，扯着嗓子喊：


    “校长！您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马上把这帮人请出去！”


    主席台上，王坤和冯冬冬的脸色，比天工集团那份PPT效果图还难看。


    他们营造的“专业”、“权威”氛围，


    在沈诚出现的一瞬间，就被学生们冲得稀碎。


    ……


    【死士们群情激愤，当前适合加快篡权进程！】


    沈诚走到学生们中间，懒洋洋地抬手往下压了压。


    “行了行了，都坐下。”他环视一圈，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怎么回事？我刚在办公室打了个盹，你们就准备揭竿而起了？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他走到前排，随意拉了张空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冯冬冬强压着怒火，皮笑肉不笑地问：


    “沈校长，您可算来了，这么重要的会议，您这是去哪儿了？”


    沈诚揉了揉眼睛，一脸无辜：“抱歉，睡过头了。”


    “噗——”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冯冬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睡过头了？鬼才信！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她深吸一口气，指着屏幕上的“水晶山脉”，


    “沈校长来得正好，你来评评。


    寰宇的‘天空之城’，苏设计师的‘水晶山脉’，都非常漂亮，但也都非常烧钱。


    我们校董会的意见是，要务实，要考虑成本。”


    她以为沈诚会像之前一样，为了学生跟她硬刚。


    没想到，沈诚只是瞥了眼那美轮美奂的设计图，然后点了点头。


    “嗯，苏设计师的方案确实天马行空。”


    他话锋一转，看向冯冬冬，竟然表示了赞同，


    “不过冯校董说得也有道理，这个造价……确实不低啊。”


    冯冬冬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弧度。


    用超低价的总包方案，已彻底堵死沈诚选择的路。


    选贵的，就是好大喜功，挥霍资金。


    选便宜的，就得接受她的人马，接受平庸至极的设计。


    学生们全傻了。


    直播间里，“完了完了，校长要妥协了”的弹幕刷了满屏。


    “校长怎么会同意那帮老东西的？”


    “咱们的‘天空之城’没了吗……”


    失望的情绪在阶梯教室后排和网络上蔓延。


    ……


    王坤脸上的肥肉都笑得颤抖起来，他冲冯冬冬使了个眼色：


    “沈校长到底是年轻人，学习能力强嘛！


    这就懂了什么叫量入为出！”


    冯冬冬姿态优雅，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教导意味


    她享受这种掌控感，尤其在全校学生面前。


    然而，沈诚对他们的“夸奖”毫无反应。


    他甚至没看他们一眼，而是将目光投向大屏幕上丑陋的效果图上。


    “哦？这就是天工集团的大作？”沈诚像真在认真研究，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天工集团的代表，那位姿态倨傲的中年男人，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再次强调他方案的“务实”与“高效”。


    “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们天工集团的设计，最大的优势就在于……”


    “停。”


    沈诚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中年男人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沈诚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天工集团报价也很诱人。”


    王坤和冯冬冬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成了，


    这小子终究还是嫩了点，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什么理想、什么学生，都得靠边站。


    然而，沈诚话锋陡然一转。


    “但我还是有个小问题。”


    他看向天工集团那个倨傲的代表，


    整个身体微微前倾，像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贵公司的意思是，让我花两个亿，买下您这份……嗯，姑且称之为‘设计图’的东西。”


    “姑且称之为”五个字，让天工代表的脸瞬间抽搐了一下。


    周云帆等人猛地抬起头，错愕地看着沈诚。


    “嗯，不错，很有……年代感。


    这方方正正的造型，这沉稳厚重的配色，


    让我想起了我老家村头的公共厕所。”


    “噗——”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村……村头公共厕所！哈哈哈哈救命！我喘不上气了！”


    “别侮辱厕所！我们老家新农村改造，公共厕所都比这个有设计感！”


    后排的学生们笑得东倒西歪，捶着桌子，眼泪都飙了出来。


    直播间弹幕更疯了。


    【杀人诛心！杀人还要诛心啊！】


    【两亿的厕所？拉出来的东西是不是镶钻的？】


    【天工集团代表：我就是饿死，从这跳下去，也不会再接新星学院一个项目！】


    【校长：没事，我们学校自己有挖掘机。】


    寰宇设计的周云帆，刚才还是一脸落寞，正拼命用咳嗽掩饰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主席台上，王坤和冯冬冬脸上的笑容“咔嚓”一声，碎了一地。


    而天工集团那位代表，脸色精彩纷呈。


    “你……你……你血口喷人！这是对我个人，对我们天工集团的公然侮辱！”


    “侮辱？”沈诚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位先生，你误会了。我这在夸你啊。”


    “夸我？”天工代表气得快原地升天。


    “对啊。”沈诚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你看，公共厕所的设计理念是什么？


    坚固，耐用，功能明确，成本可控。


    你这份设计，完美契合了以上所有优点，甚至还做到了极致的简约。


    我花两个亿，买个全校师生都能用的顶级厕所，可能大概……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


    “就是通风不太好。”沈诚皱着眉，


    “连个窗户都没有，夏天味道可能会比较上头。


    不过问题不大，我们可以让化工系的学生研究下强效空气清新剂，还能当个实践课题。”


    “哈哈哈哈哈哈！”


    前排的设计师们都绷不住了。


    “安静！都给我安静！”王坤猛地一拍桌子，


    “沈诚！你太放肆了！这里是招标会，不是你脱口秀现场！”


    “王董，别激动嘛。”沈诚懒洋洋冲他摆了摆手，


    “大家笑一笑，气氛多好。总比刚才死气沉沉的，跟开追悼会一样强吧？”


    台上的天工集团代表脸涨成了猪肝色，


    沈诚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王坤，一脸“真诚”地请教：


    “王董，我刚才在外面听了一耳朵，


    您对这方案赞不绝口，说它务实、高效？”


    “我……”


    “确实。”沈诚替他把话说完，


    “两个亿，盖个厕所。这确实够高的。”


    天工的代表还在犟嘴：


    “沈校长，工程上的东西，可能您真是不太了解，


    我们这可是总包价！您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沈诚手肘撑在膝盖上，一脸严肃盯着屏幕上那个方盒子，


    “我确认一下，”


    “贵公司的方案，是设计、采购、施工，全包？一口价，两个亿？”


    “没错！”天工集团的代表挺起胸膛，声音洪亮，


    “我们提供的，是行业内最成熟的‘交钥匙工程’！为业主省心，省力，更省钱！”


    沈诚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我问你，你这个两个亿的报价，包不包括后期的拆迁费？”


    “拆……拆迁费？”中年男人彻底懵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啊。这玩意儿建起来，不出三年，肯定得拆了重建。


    太丑了，影响市容，拉低我们学校的整体格调。


    拆东西也得花钱吧？我就问问，你们这‘一条龙’服务，


    是不是把这笔钱也提前算进去了？


    要是算进去了，那你们还挺有远见的。”


    “噗——”


    阶梯教室的后排，不知是谁先绷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山洪暴发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妈拆迁费！”


    “我懂了！校长这是预判了我们的预判！”


    “盖起来就是为了拆！这思路我给满分！不愧是我们的校长！”


    学生们笑得东倒西歪，


    主席台上，王坤脸上的肥肉僵住了，


    冯冬冬端庄的微笑也凝固在嘴角，眼神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天工集团的代表嘴唇哆嗦着：


    “沈……沈校长，您……您这是在开玩笑！”


    “玩笑？”沈诚挑了挑眉，环视了一圈笑得前仰后合的学生们，


    然后把目光重新锁定在那个代表身上，“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他站起身，踱步到台前，指着那张丑陋的效果图，


    “你管这叫设计方案？我让幼儿园大班用积木搭一个，都比这个有想象力。


    你这在侮辱建筑，还是在侮辱我们全校师生的审美？”


    “你花两个亿，在我们学校正中央，


    盖一个能让学生看了就想退学、让老师看了就想辞职的建筑，


    你管这叫‘最优性价比’？”


    沈诚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不，这不是性价比，这是负资产。


    价值两个亿的巨型垃圾。


    说真的，你们不该跟我们要钱，


    该倒贴我们一笔精神损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