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沙沙沙……


    一阵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衣物摩擦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阴影在蠕动。


    之前那十六道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气血，在此刻，终于从他们潜藏的角落里，显露出了身形。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脸上带着战术面罩，只露出一双双本该冰冷无情的眼睛。


    柳家暗影卫。


    每一位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挑选出来的精锐。


    是柳家震慑江城，赖以维持第一家族体面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然而此刻。


    这把刀，却在颤抖。


    十六个人，三十二道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个站在大厅中央，一手还捏着他们总负责人肩膀的年轻男人身上。


    他们的瞳孔中，倒映出的不再是那个资料上显示的，仅仅二品的，柳家千金的“玩物”。


    而是一头……


    一头挣脱了所有枷锁，从深渊中缓缓升起的……人形凶兽！


    那股若有似无，却又磅礴到让他们几乎要窒息的气血威压，是什么？


    那是四品武者！


    是贯通了五脏之桥，气血奔涌如江河的……四品！


    情报……


    错了！


    错得离谱！


    错得……致命！


    他们看着自己的总负责人，那个在他们心中几乎战无不胜，三品巅峰的王天。


    此刻就像一只被捏住了翅膀的小鸡，在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掌下，连最基本的挣扎都做不到。


    那凄厉的惨嚎声还在耳边回荡。


    那清脆的骨裂声仿佛还在敲击着他们的耳膜。


    上？


    还是不上？


    理智在疯狂地尖叫着，命令他们立刻执行B计划，合围，绞杀目标。


    但……


    身体却像是被灌满了铅。


    双腿仿佛在地面上生了根。


    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对于更高阶存在的本能恐惧，死死地扼住了他们的喉咙，攥紧了他们的心脏。


    没有人敢动。


    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整个大厅，除了王天那因为剧痛而愈发粗重的喘息声，安静得可怕。


    秦枫的目光，甚至都未曾在这些现身的暗影卫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仿佛他们只是一群……无足轻重的苍蝇。


    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依旧饶有兴致地盯着手下这张因为痛苦和屈辱而扭曲到极致的脸。


    “看来，你的手下，不太听话。”


    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叹息。


    然后。


    他松开了钳制着王天肩膀的手。


    王天那条右臂，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他整个人也因为失去了支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瘫倒在地。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升起。


    一股更加凶戾的恶风，便已扑面而来！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如同攻城巨锤擂在牛皮巨鼓上的爆响，骤然炸开！


    秦枫那看似随意挥出的一拳，后发而先至，不带丝毫烟火气地，重重地轰在了王天的小腹之上！


    “唔……！”


    王天所有的声音都被这一拳硬生生打了回去！


    他的眼球在一瞬间因为剧痛而猛地向外凸起，布满了血丝！


    他的身体像是被煮熟的活虾，猛地向内弓起！


    一股酸水混合着胆汁的秽物，从他的嘴角溢出，却被他死死咬着牙关，没能吐出来。


    他的脸色，从惨白，瞬间涨成了猪肝般的酱紫色！


    他引以为傲的，淬炼得坚如铁石的腹部肌肉，在那一拳之下，脆弱得如同豆腐。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那股霸道绝伦的劲力，搅成了一团浆糊！


    痛！


    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觉！


    但比这股痛楚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那股从心底燃起的，几乎要将他理智烧成灰烬的……


    滔天恨意！


    凭什么？！


    凭什么！！！


    他王天，人中龙凤，三品巅峰！为柳家立下汗马功劳！


    他默默地守护着大小姐，仰慕着大小姐，将她视作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光！


    可那道光，却先是追逐着那个叫叶凡的野小子！


    他不甘！却也只能忍耐！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大小姐“迷途知返”，放弃了叶凡。


    他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可这道光，却又转而投向了另外一个……一个比叶凡更加低劣！更加差劲！更加一无是处的废物马仔身上！


    那个废物，就是秦枫！


    他怎么能不气！


    他怎么能不恨！


    这股恨意，压倒了恐惧，压倒了疼痛，化作了唯一的燃料。


    他强忍着那足以让常人昏死过去的剧痛，抬起头，那双充血的眼睛，如同淬了剧毒的刀子，死死地剜着秦枫。


    “你……”


    “废了……！秦枫！”


    “你完了！”


    他的声音像是破烂的风箱，嘶哑，而又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我姐姐……”


    “我姐姐就在……”


    他想说，我姐姐就在地下室等你，她已经是六品武者，你这点实力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你死定了！


    然而。


    他的威胁，再一次被打断了。


    秦枫皱了皱眉。


    那不是被威胁后的愤怒或者忌惮。


    而是一种……


    一种非常古怪的，带着一丝啼笑皆非的荒谬感。


    哥们现在是书里最大的反派头子啊。


    怎么一天到晚，总有这种不长眼的小角色，用这种老掉牙的台词来威胁我？


    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他觉得有点无聊。


    于是，他抬起了脚。


    那只擦得锃亮的，价值不菲的手工定制皮鞋，在璀璨的灯光下，划过一道优雅而又致命的弧线。


    然后。


    重重地，踩了下去。


    咔嚓！！！！


    又是一声让所有暗影卫眼角疯狂抽搐的骨裂脆响！


    王天的左腿膝盖，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外翻折。


    森白的骨茬，甚至直接刺穿了他的作战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之中！


    “啊啊啊啊啊——！！！！”


    这一次，是比刚才凄厉十倍的惨嚎！


    王天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轰然跪倒在地！


    不，是瘫倒。


    因为秦枫的脚，还未曾挪开。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用鞋尖，轻轻地碾了碾。


    然后。


    在王天那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中。


    秦枫抬起了另外一只脚。


    “不……不要……”


    王天终于崩溃了，发出了绝望的哀求。


    但那只脚，依旧毫不留情地，落了下去。


    咔嚓！


    右腿膝盖，应声而碎！


    四肢，废其三！


    就在王天以为自己会在这无尽的痛苦中彻底昏死过去的时候。


    那只踩在他膝盖上的脚，却忽然停住了。


    他感觉到，那道俯视着他的目光，似乎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秦枫脸上的那种百无聊赖的，猫戏老鼠般的表情，缓缓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一种仿佛想到了什么绝妙主意的，带着浓浓恶趣味的笑容。


    那笑容，让他遍体生寒。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爬满了他的脊梁！


    他看见秦枫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


    那张俊美到让他嫉妒发狂的脸上，此刻挂着一抹让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邪恶的笑容。


    “你刚刚说……”


    秦枫的声音很轻，很柔和，像是魔鬼的低语。


    “你姐姐，在地下室？”


    轰！


    王天的脑子里，仿佛有颗炸弹轰然引爆！


    他……他想干什么？！


    这个笑容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会问这个？！


    一瞬间，王天的心中涌起了比死亡还要恐怖一万倍的预感！


    他看着秦枫的笑脸，只觉得那不是笑，而是一张即将吞噬他和他姐姐一切尊严与骄傲的深渊巨口！


    他本能地想要否认。


    但求生的本能，和那仅存的一丝，想要将秦枫引向姐姐那个“必死陷阱”的妄想，却让他鬼使神差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在……在！”


    他色厉内荏地嘶吼着，试图用声音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


    “有本事……你……你就去地下室找她！”


    “是吗？”


    秦枫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他露出一口森白的，在灯光下闪烁着寒芒的牙齿。


    “好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猛地一伸手！


    一把，揪住了王天那满是冷汗与污血的头发！


    “呃啊！”


    头皮传来的剧痛，让王天又是一声惨叫。


    然后。


    在全场十六名暗影卫那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秦枫就这么揪着王天的头发，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一样，将他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朝着那扇厚重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钢铁大门，一步一步地拖了过去。


    地面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由鲜血和人体组织混合而成的……屈辱的痕迹。


    “既然你这么想让我见她。”


    秦枫那带着一丝愉悦与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缓缓回荡。


    “行。”


    “咱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