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柳清欢脸上的所有期待与雀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


    干净。


    彻底。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苍白。


    她精心规划好的完美约会，那些米其林餐厅，那些限量款包包，那些浪漫的私人影院……


    所有五光十色的幻想气泡，被他一句轻飘飘的反问，戳得粉碎。


    连一丝残骸都没剩下。


    “那……”


    柳清欢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她的小脸，血色尽褪。


    “那……你要去哪里？”


    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的祈求。


    仿佛只要他不是去见别的女人，去哪里，她都能接受。


    秦枫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依旧优雅得无可挑剔。


    然后，他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还蹲在地上的她，像是在看一只匍匐在脚下的宠物。


    他淡淡开口，吐出几个字。


    “叶凡家。”


    这三个字，比刚才那句“谁说要带你出去”的杀伤力，还要大上千倍万倍！


    叶凡！


    又是叶凡！


    柳清欢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去他家？


    为什么要去他家？！


    一个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念头，在她脑中疯狂尖叫，但理智的缰绳死死地勒住了她的声带。


    她不敢问。


    可是……


    “去……去做什么？”


    她还是问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瞬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果然。


    秦枫甚至连一个字都懒得回答。


    他只是眉峰轻轻一皱。


    就那么一个微小的动作。


    却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柳清欢的心头，让她瞬间喘不过气来。


    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不耐。


    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与漠然。


    仿佛在说：


    我的行踪，你也配问？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秦枫……我错了！我不该问的！”


    柳清欢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后缩了缩，双手撑着冰凉的地板，拼命地摇头道歉。


    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她死死地逼了回去。


    不能哭。


    他会更烦的。


    她现在才明白，昨晚那个短暂而粗暴的吻，那一句“臣服”的激活，并不是她胜利的号角。


    那只是……她作为宠物，被烙上印记的开始。


    主人要去哪里，做什么。


    宠物，只需要安静地等待。


    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去过问一句。


    可是……


    心好痛。


    像是被无数根钢针，来来回回地穿刺，鲜血淋漓。


    为什么偏偏是叶凡家？


    一个模糊却又无比清晰的女人身影，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苏晚秋！


    那个风韵犹存，被誉为江城最美夫人的女人！


    叶凡的母亲！


    柳清欢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嫩肉里，刺痛感传来，却远远比不上心脏被撕裂的痛楚。


    难道……


    秦枫他……是为了那个女人去的？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是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她的整个心脏，并且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她见过苏晚秋。


    在一次上流社会的晚宴上。


    那个女人，明明已经年近四十，但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少女所不具备的、成熟饱满的极致韵味。


    一颦一笑，都带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身材……更是好到让所有女人嫉妒发狂。


    当时，连她那个眼高于顶的父亲，都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秦枫他……


    他喜欢那种类型的吗？


    柳清欢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谷底，被冰冷的、名为“嫉妒”的潮水彻底淹没。


    她想质问。


    她想发疯。


    她想死死抓住秦枫的裤腿，不让他走！


    凭什么？！


    你明明才刚刚占有了我，现在就要去找别的女人吗？！


    可她不敢。


    她怕。


    她怕看到秦枫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里，流露出更深的厌恶。


    她怕自己这唯一的、卑微的“宠物”身份，都会被他一脚踢开。


    到那时，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恨，所有的嫉妒，最终都只能化作沉默，死死地压在心底，腐烂，发酵。


    ……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淌。


    秦枫整理好自己的袖口，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脚边这个女孩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他迈开脚步，准备离开。


    路过她身边时，他脚步微顿。


    那只修长干净的大手，再一次，朝着她的脸颊伸了过来。


    和刚才一样。


    似乎是临走前，一种习惯性的安抚。


    然而——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


    柳清欢的身体，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向后一缩！


    她抿紧了嘴唇，下意识地偏开了头。


    躲开了。


    空气，第二次凝固。


    秦枫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中。


    他的眼神里，终于掠过一丝玩味。


    哦？


    会躲了？


    刚才还像只温顺小猫一样，主动把脸凑上来求抚摸。


    现在，却像是受了惊的兔子。


    有意思。


    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候比最烈的毒药还要猛烈。


    他收回了手，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走向门口。


    他的沉默，比任何一句质问都更让柳清欢恐惧。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


    她居然敢躲开主人的触碰！


    这是大不敬！


    “我……”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喉咙里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滑落。


    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因为害怕。


    害怕他真的生气了，真的不要自己了。


    ……


    秦枫走到玄关，身后传来细碎的、压抑的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


    柳清欢就那么跟在他身后，隔着三五步的距离。


    她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两只手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不说话。


    也不看他。


    像一个做错了事，等待丈夫宣判的、幽怨的小媳妇。


    那副模样，可怜兮兮的，倔强里又透着一股浓浓的委屈。


    门口，管家早已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备好，恭敬地拉开车门。


    “秦先生。”


    秦枫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上车。


    他转过身。


    看着那个低着头，几乎要把下巴埋进胸口里的女孩。


    她还在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难过。


    秦枫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迈步走回去。


    站在她的面前。


    柳清欢感受到了阴影笼罩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又是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她以为，他要惩罚自己了。


    然而。


    预想中的冰冷话语没有到来。


    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


    然后，像撸猫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


    动作很轻。


    很柔。


    和昨晚的粗暴，和刚才的冷漠，截然不同。


    柳清欢猛地抬起头！


    一双水汪汪的、还挂着泪珠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枫。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眼神，似乎……没有那么冰冷了。


    这一瞬间。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嫉妒，所有的难受，仿佛都被这一下轻柔的抚摸，给彻底治愈了。


    阴云密布的天空，瞬间放晴。


    女孩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先是小小的弧度，然后越咧越大，最后，变成一个灿烂又带着几分傻气的笑容。


    眼角的泪痕还没干，笑容却比阳光还要明媚。


    “早点回来！”


    她踮起脚尖，鼓起最大的勇气，声音清脆地叮嘱道。


    “晚上……晚上我给你做菜吃！”


    “我、我亲自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