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今该如何处理他？”


    看着地上尚未转醒的宁皓，苏枝筱温声询问道。


    “先带回去吧，此时尚且未到巡卒交班的时候，擅自处理倒有可能打草惊蛇。”书越筝思量片刻道，“只是师父的居处太远，此时怕是不能再去了……”


    然这厢书越筝话音未落，便听得不远处营帐那边传来几道颇为刺耳的质询声。


    “我等奉政大将军之令例行巡查，望大人稍作回避。”卫尉的声音带了些严苛。


    书越筝眉头微皱，不用想也明白这大抵就是宁皓那时所谓的有人救他，尽管早就对这受偏爱的剧情主角有所了解，但在亲眼见到篝火晚宴本该严加戒备巡逻的巡卒，竟不约而同相继开始寻他，她便有些恼火。


    “别急，我先出去稳住情况，他们大抵是不会来这边的。”岑澈上前半步，抬手落在书越筝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耐心宽慰道，“加之此处有密竹遮蔽，你们且在此处等候片刻，待他们离开了，我再来寻你们。”


    话毕，他便将祁晖留在原地保护二人，独自走出几步。


    “师父，此时篝火晚宴，巡卒本该却巡逻，此刻却饶有其事说什么例行巡查，十有八九便是来找他的。”书越筝一把握住岑澈的手，两双冰凉的手指相触，竟有几分回温。书越筝颇为担忧补充道，“你一切小心。”


    毕竟方才那字迹气势汹汹给她留了那样一行话便隐去了，她总是怕还会出什么意外。


    “好，我知道了。”岑澈眸中带笑，很轻地捏了捏书越筝的指节。


    待到岑澈的身影渐渐远去了，书越筝才低头看向那昏厥的宁皓。


    “他……”苏枝筱守在一侧，抬眸望向书越筝，“他该不会突然醒来吧？”


    一侧缄默寡言的祁晖听了这话，默默抱着剑向二人靠近些许。


    “放心，绝对不会的。”书越筝颔首低眉望着地上人，信誓旦旦道，“因不知道何时何地会以何种方式遇到他，我备了足足十几种蒙汗药，上至屠夫用来献祭宰牛宰猪的烈性蒙汗药，下至重伤动刀时医官会劝伤者服用的缓性麻沸散。给他用的是最烈的那一味，明天这个时候，他或许才能转醒。”


    “阿筝，那你怎么知道春猎会遇到他？”苏枝筱的目光里不知何时忽而带上几分钦佩。


    “我其实……”书越筝卖了个关子，她以手掩面示意苏枝筱俯身倾耳，然她一开口却是带着笑意的一声，“我不知道。”


    “前世上战场再重的武器我也都拿过，总之这些麻药带在身上算不得负担，图个安心，我便时时备着了。”书越筝弯唇笑笑。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苏枝筱脸上不免闪过几分被戏耍的失望神色。


    一旁的祁晖听了这话才抿着唇轻轻笑了。


    即便是前世就一直相识的人，书越筝似乎也很少见祁晖笑，他总是缄默地做事，有时候简直就像是刻意把自己当做空气一言不发。只是见岑澈时，才会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神色变动。


    总之在此处闲来无事，书越筝也干脆将苏枝筱问她的问题转而问祁晖：“祁大人，知道这一切，你不害怕吗？”


    闻言，苏枝筱也抬眸望向一旁沉默良久的祁晖。


    话题骤然转到自己这里，祁晖忙不迭收起唇边笑意，依旧是言简意赅道：“无论怎样，我只要保护好二公子即可。”


    “你与师父是怎么认识的啊？”书越筝忽而好奇道，“我记得从前，自我入南阁你也一直陪在师父身边。”


    “我原只是个命如草芥的武行之人，当年押镖遇匪，命悬一线之时，我是被大公子救回来的。”祁晖的眉目之间有了几分柔软，“幼时我是家中老末，也有个兄长，跟大公子的性子一模一样。只是战乱流离，七岁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大公子救了我，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完成他的遗愿。”祁晖正色道，“更何况，二公子待我很好。”


    话毕他又轻抬眼睫看向书越筝，认真道：“姑娘待我也很好，南阁众人亦是。我希望能回到南阁。”


    “真好。”一旁的苏枝筱忽而开口道。


    “祁大人，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书越筝向他笑笑。


    再低头看向宁皓时，眸光免不得染上几分狠戾，她身边的一切都印证着，即便此时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构建在一个虚假的书中世界里，但那也是她的真实。


    为了让这一切顺利继续下去，那个字迹一定要想办法解决了。面前这处在晕厥之中的人，也一定得想个办法杀了。


    岑澈几人心地良善，没办法想象宁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若说岑澈是个光明磊落的坦荡君子，教给她的也是阳谋居多。那么宁皓便是表里不一的蛇蝎小人，书越筝对他了如指掌，以至于她不得不时时刻刻提防着才好。


    思及此处，书越筝心底暗自下了决心。春猎除了解决长姐的婚事，也一定要将宁皓处理了，否则后患无穷，即使宁皓背后有着强大且不可违逆的天命为倚靠。


    “岑大人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苏枝筱开口道，书越筝的思绪也被打断。


    岑澈迈着大步走向几人，道：“如今营帐戒严，再将他带回去怕是不易。”


    “或许……”书越筝对上岑澈的视线，“我们可以将他送出去。”


    “送出去？”苏枝筱皱眉道，对于书越筝的这道提议，她甚为不解。


    “最好是今夜。”书越筝补充道，“否则明日若是大将军将此事上报，我们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他了。”


    “为保证明日有柴可用，待到今夜篝火夜宴结束，便有送柴火的杂役来备柴。”岑澈道，“约摸着不到半个时辰杂役就会来，这便是个机会。”


    “可我们如何联系？”苏枝筱道，“春猎有重重守卫和关卡，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将他这样轻松运走。”


    “其实，我还有个法子。”一旁的祁晖忽而开口。


    夜宴结束时，夜幕已然四沉，熄灭的柴薪仍然烟雾缭绕着，零星有几个内侍取来凉水灭火。最终在几阵剧烈的滋滋声中，篝火夜宴落下帷幕。


    夜宴伊始，书方沁还差人寻过书越筝，只是始终都未曾发现书越筝的踪迹。夜宴过半时，她起身又寻了一圈，没瞧见书越筝却意外看到了贺翊，只见那处几人玩着投壶好不热闹。见到书方沁，贺翊立刻止下动作，摆摆手向书方沁示意，随即殷切地向她跑了过来。


    “书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过来找找阿筝。”


    “书二姑娘啊。”贺翊垂眸片刻，立刻笑道，“对了！她方才在子霁兄那里呢，书姐姐不必担心。”


    “这样啊。”书方沁听了此话，也放下心来，岑澈为人处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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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尽皆知，想来同他待在一起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对了，书姐姐。”贺翊忽而浅握书方沁的手腕将她往一旁带了带，较平时腼腆几分道，“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只见贺翊从袖口掏出一方湛蓝锦帕包裹着的物什，将书方沁的手腕翻转，又把那湛蓝锦帕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的手心。


    “这是？”书方沁有些不知所措，被他握着的手腕倏尔变得火辣辣的。她直想抽出手来，却又不忍动作。


    “是我年前过江南时见到的……”贺翊红着耳尖挠了挠后脑勺，高束的马尾微微漾起，望向书方沁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期盼，“我只是觉得此物很配书姐姐啦，时时带着想送给你，却不知书姐姐可否会喜欢？”


    书方沁缓缓展开那锦帕，一方温润通透的白玉静静躺在掌心，那玉做工极好，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书方沁望着那块白玉，缄默良久后，将其又包了起来，抬眸望向贺翊，字句真切道：“多谢小贺大人美意，但我不能收。”


    书越筝几人解决完宁皓之事，也相继回了营帐，书越筝正要提步回去，却骤然听得岑澈开口道：“阿筝，我有话想对你说。”


    闻言书越筝跟在他身后随他回了营帐。


    “阿筝，你为何要将宁皓送下山？”


    “师父不了解他，此人心狠手辣，我……”


    “是，我怎么能有你了解他！”岑澈第一次这样打断了书越筝的话，他的语气忽而变得格外咄咄逼人，“你想自己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然后再把自己搞得一身伤，是吗？”


    闻言，书越筝一时之间竟没能接上他的话，二人一时缄默无言，书越筝抿着唇，指尖攥紧又缓缓松开，最终还是清了清嗓子道：“师父今天太累了，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吧。”


    “不是……”岑澈见她起身，忽而乱了阵脚，他本没有那个意思，也没想说这样伤人的话，只是她总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每个想法都那般危险，甚至于通向死亡。似乎没有想过她自己万一受伤了又该当如何。分明是关心的话，说出来却变得如此尖锐，他也是气得狠了才会不顾后果脱口而出。


    书越筝干巴巴地笑了几下，没等他后话便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岑澈忽而觉得心间像是针扎般痛得发涩，分明都是为了对方着想，怎么会到这种地步。往日一直都是她忍让，她坦诚，她向他靠近。纵使她再坚不可摧，可她终究也是个比他年幼的姑娘。二人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才在一起，无论如何他都不该用那种方式对她开口。


    他只是……只是太害怕了，不想看着她又一次在自己面前消失。


    此时，望着书越筝的背影，岑澈忽而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就这样带着失落和难过离开。


    旋即站起身来，岑澈大步流星地走向书越筝，自背后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感觉到怀里的人顿时僵在原地，他忽而觉得歉疚异常。


    额头抵在女子肩头，岑澈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微颤：“对不起，阿筝……”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只是太担心，才会那样口不择言。”岑澈的话音越来越轻，甚至带了几分祈求的意味，“我不希望你出一点差池，阿筝。”


    “你大可以依靠我，或是利用我。”


    “别总是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