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辛川与犀渠全都诡异得沉默了一会儿。棕红色的牛眼直勾勾的盯着辛川，几缕韭菜还露在牛嘴外面，咀嚼的动作都停止了。


    那夜的声影图像又重回脑海，蹲得腿发麻的辛川忍着疼不自禁的向后搓了一步。


    大概是有了宽敞的空间，犀渠站了起来，高背快要顶到棚子，与一旁的马匹身高不遑多让，它迈着牛步走了出来，辛川不明所以的跟在后面。


    等完全走出棚子，辛川豁然发现，微光下的牛毛中虎斑一样的纹理正在渐渐变淡。辛川颇为惊奇的绕着犀渠转了一圈，除了斑纹，棕红的牛眼内的红色也退下去不少，变成了更趋近于正常的深棕色。


    虽然变化的地方不多，但整体更趋近于一头牛的样子了。


    惊奇完后，辛川忽然意识到什么，他一皱眉：“你既能变换成普通样子，那为何不早早做了伪装，何苦进了镇子引起人的注意？”


    犀渠闻言却不慌不忙的又白了辛川一眼，又转回棚子里面，趴卧下来休息，放在一旁的韭菜都不理会了。


    想想住在一楼人字间的两位身份不明的道长，辛川决定不再和犀渠多啰嗦，若是被察觉出什么端倪就不太好了。


    暂时解决了牛的问题，辛川打算出去逛逛，采买用度的同时看看能不能找到护卫，不过看小二刚刚的反应，辛川心里很是没底。


    难得来到镇上，怀里揣着几十两银子，房子先放一边，内置这次怎么说也得多补点回去。


    做饭的调料、各种肉食、厨具，还有四季的衣服被褥手巾抹布，吃饭用的碗筷，喝水用的茶壶茶杯，他还看上了石磨和舂米的石臼。


    只是石磨和石臼实在太重，他同卖家商量了一下，先付了三分之一的订金，限期半月内给送到他那里去。


    辛川还看上一口大铁锅，也毫不犹豫的拿下了。陆陆续续的货被送到了客栈，辛川拜托犀渠先把板车拉出来，送货的乍一见这么大的牛还吓了一跳，原地瞪了好一会儿，发现没危险之后才敢把东西绑在板车上。


    最后只剩衣服和几床被褥了，辛川买的时候没有现货，都是用来做展示的半成品，他加了点银钱让对方赶工，估计得暮色十分才能送来。


    忙活了大半天，辛川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如今与竹知徐约定的时间将近，便打算午餐同晚餐合并一起算了。


    只是这护卫的事情还没着落，无论问到那里，都说镇子的治安全靠衙役，要不就是托别的地方的亲戚请道士来保平安。


    这附近最近的道观也在百里之外，而且他们这镇子周围没什么奇珍险地，周遭又鬼影横生，鲜少会有人打这里的主意。


    物资有在镇子定居的行商外出跑商，也有路过的途径这里带来新鲜的玩意和消息，更有风尘仆仆的路人在此留宿，才不至于让整个镇子显得死气沉沉。


    看来，这镇子里的县衙做的倒是不错，若是无关鬼怪之事，镇民们看起来也很安居乐业。


    只是辛川奇怪，从镇民嘴里听说的都是周遭鬼影横生，可他这一路行来，除了那也犀渠与未知精怪暗中一战，之后的路程没发生任何异样。


    这众人怪谈之说属实令人莫名胆寒。


    辛川莫名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时，已经在信阳酒楼大门口站定。


    里面并没有多少客人，辛川一眼就见到了坐在窗边独自饮茶的竹知徐。那竹知徐许是感受到了视线，向这边看了过来，同他挥挥手，随即起身。


    信阳酒楼一共两层，辛川没想到这位县令如此接地气，直接选了大堂的窗边落座。


    酒楼掌柜的见竹知徐动身，便也看向往里走的辛川，忍不住打量一番后暗自点头。


    辛川余光瞥见掌柜的行为，没太在意，同竹知徐打了招呼：“竹县令，晚上好。”


    这位县令依旧是昨日见到的苍白模样，夕阳的余光落在半张脸上，总归让这人染上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大概是没听过这么新潮的打招呼方式，竹知徐怔愣了一下才拱了拱手，入乡随俗道：“辛兄，晚上好。”


    辛川拱着手，有些尴尬。


    他二人并不熟悉，这竹知徐三番两次邀请一同用餐，作为普通百姓，还是黑户，辛川还是想同这位县令大人搞好关系的。


    但此时此刻，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前世作为程序员，整日与代码打交道，和AI对话可能都比与眼前的县令要轻松一些。


    不过好在，竹知徐没觉得二人相顾无言是多大的事情，他看起来似乎很随性，也没什么官架子，不等辛川绞尽脑汁想出些说辞，便已经伸手领着人入座了。


    “这座酒楼的二楼虽然能够俯瞰信阳镇全景，但我却觉得大堂窗边外的造景相对有些雅趣。”二人落座后，竹知徐的视线转向窗外，对辛川解释在此落座的缘由，“这窗外景致是为了弥补见不到景色的遗憾，由酒楼打造的，辛兄觉得如何？”


    这人说话还真挺文绉绉的。


    辛川轻咳一声，随着竹知徐一同向外看，外面松柏竹叶样样俱全，花卉、流水更是一个不少。记得方才从大门进来的时候有个院子，一座石桥平地而起，想来融入的就是这边的造景。


    “的确不错。”辛川由衷赞赏，“树木花卉易造，这小桥流水却不简单，建这家酒楼的掌柜的确有心。”


    闻言，竹知徐笑了起来，眼神里透出柔暖的光：“信阳酒楼是信阳镇难得能拿得出手的地方，和斜对街的信阳客栈都是镇子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只是那客栈的掌柜没有这家酒楼东家的巧思。”


    辛川一怔，有些吃不准竹知徐的意思。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那竹知徐却开口问：“辛兄在那客栈住着，可还习惯？”


    “实不相瞒，那间客栈辛某觉得住起来还算舒服，一切供应都很及时，天字房还能看到不错的窗景。”辛川回道。


    他说的是实话，那间客栈住起来不误不妥，甚至还挺舒服的，至少比他那茅屋舒服多了，只是不知为何竹知徐会有此一问。


    显然，竹知徐不打算帮辛川解开疑惑，没就这着话头继续，反而将掌柜的招呼过来，开始点菜。


    “咱家特色菜有清蒸鱼、辣炖子鸡、水晶肴肉、开水狮子头、脆皮熏鸭，主食有稻饭、郑兵、猪胰胡饼，今日的汤品有山菌鸽子汤，大人，您看……”掌柜的报菜名一样一一罗列之后，躬身询问竹知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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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川光听菜名口水就自动分泌出来，只吃了一顿朝食的他注意力被食物转移以后，才发现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而且这些菜，听起来就很好吃，虽然肯定是商城出品的更香，但这不是种类没有这里丰富吗？


    那些鸡鸭鱼，想想就觉得美味至极，若是自己也能想吃肉就吃，那该多好？


    想到这里，辛川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可以买点鸡鸭鹅苗回去？


    荒地里有那么一条宽敞的河，菘菜和稻谷也能管够，鸡鸭鹅几乎可以放养，到时候再用枯枝杂草圈个围栏出来，他那里岂不是天然的养殖场？


    用桃园商城喂出来的禽类肉质得多鲜？只是初步设想，辛川的口水分泌得更欢实了。


    “辛兄？辛兄？”对面，竹知徐疑惑地唤了两声，不明白怎么点个菜还能走神？


    “抱歉……”回过神来的辛川有些羞赧的垂眸，不太好意思的问，“竹县令刚刚说什么？”


    “我与辛兄投缘，唤我知徐便可。”竹知徐也不恼，一如既往的平和的问，“为了让辛兄尽情品尝信阳特色，知徐擅自做主点了所有招牌菜，再加一个青菜，只是不知辛兄饮酒否？”


    辛川忙摇头：“不曾饮过酒，也从未想过尝试，若是知徐兄喜欢，川可陪同一饮。”


    “如此甚好，知徐也不会饮酒。”竹知徐似是松了口气，招呼掌柜，“就这些吧，刚刚的餐食一样上一份。”


    “是，大人。”掌柜乐呵呵的，亲自跑到后厨通知开火做饭去了。


    没有酒，那么便只剩茶了。


    竹知徐替二人倒上茶，端起来敬辛川：“那就以茶代酒，敬辛兄一杯吧。”


    辛川还未见过这阵仗，有些慌忙的端起满溢的茶水，不是他怯场，是真的很烫。


    只是那竹知徐端的四平八稳，不知是不是练过铁砂掌，辛川只能强挤笑容死撑。


    二人饮茶时，那竹县令啜饮一口，辛川只能边吹边吸溜着喝……显得怪丢人的。


    见竹知徐终于放下了杯，辛川才一同放下，他舌尖有些木，指腹变成了沸腾的红色。反观那竹知徐，依旧一身苍白模样，不见任何变化。


    辛川忍不住凝眸想，莫不是遇到死猪化作的精怪了吗？


    他们点了不少菜，但上菜的速度却不慢，率先上来的是开水狮子头，硕大的一个放在瓷白大大碗里面，浸泡着透明的宛如白水一样的汤汁。


    竹知徐不慎见外，用一同端过来的小刀将狮子头一分为四：“辛兄，请。”


    辛川饿狠了，便也不再客气，伸筷子夹了四分之一放到碗里，又拧下来一小块送入嘴中。


    狮子头肥瘦正好，里面搭配着荸荠，松软的口感，甘鲜的甜味，的的确确能够当的上酒楼招牌，只是外面挂着的汤汁显得有些寡淡。


    于是，辛川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汁送入嘴里……合着真是白开水啊？！


    辛川不解，甚至大为震撼。


    “狮子头因工艺复杂，故而一早就做好放置一边，等有客人点上，便放入开水中炖煮一阵，故而以开水狮子头得名。”同样吃了一口的竹知徐为辛川解释。


    懂了，预制菜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