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钟声敲响了。


    这是要关墙门的标志。


    中华餐厅的客人们吃饱喝足，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说说笑笑一块儿往墙门走。


    走在队伍前头的人眼尖，看见了远处一闪而过进了墙内的人。


    “嘿，那是疯狗的人吧？”


    “蹲了我们一天，我在农场的时候就看见了，白忙活！”


    “灰溜溜回去咯，爽！”


    走在队伍后头的人还在回味。


    “幸好幸好，挤上最后一桌麻辣烫的位置了，那味道，真是绝了。”


    说话的人一边说还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到底什么味啊，你说说呗？我都没抢上。”


    “又麻又辣又香又够味！我末日之前都没吃过这种烫菜！就说那土豆片吧，跟烤土豆味道完全不一样！”


    一有人问，吃到麻辣烫的人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麻辣烫里面的土豆片，爽脆！沾上那个麻酱……哎哟喂。更别说那蘑菇了，吸汤！老板这汤是牛骨熬的，我尝着还有点儿奶香味，别提多好吃了。这名字起的真好，又麻又辣又烫！爽！”


    “别说了别说了！我都要气死了，本来下午我正排着队呢，看前头人多，我就去先挖红薯了，结果回来排队吃麻辣烫的人多了那么多！我根本没吃着！”


    “我也没吃着！明儿个我得早早来排队，不为别的，就冲着尝尝麻辣烫怎么个味儿！”


    “哼，我将最早起来，成为明天麻辣烫的第一个顾客！”


    “要不要比一比？”


    “比就比！”


    人们聊着，走到墙门口。


    一个个经过墙门蓝光检查、登记完，进了墙内。


    还没等往居住区走，忽然听见钟声又响了。


    “铛——铛——铛——铛——铛——铛——铛——”


    七声。


    人们脸色一变。


    入城钟声刚敲完，这时候钟声再响，还是七声。


    这代表通知。


    通知所有人到广场，例行抽签。


    “……我没听错吧？”


    “没错。就是七声。”


    龙茜一行人已经快走到居住区了，听见声音，老胡压低声音问：“抽签服役？上个月月中不是刚抽过签么，这才不到二十天。”


    “抽签提前了。”龙茜低声回道。


    格里就是上个月月中顶替小周去服役的，龙茜他们最清楚。


    “走吧，别等一会儿守城官来赶人。”龙茜看了看周围小声议论、面露苦色的人群说。


    ……


    籽城中心广场。


    身穿黑色制服的守城官手中握枪，把守住周边几个出入口。


    黑压压的人群远比早上兑换城币和口粮时体量庞大。


    这是籽城目前所有的人口。


    气氛很压抑，就算交谈，人们也是压低声音说话的。


    “安静——”广场前方平台上站着个肩膀上挂着一颗银星的守城官，手里拿着一份名单，另一只手里是喇叭。


    声音从喇叭的扩音器中传出来。


    平台前方，人们自发空出来一片空地，似乎是都想离那个抽签箱远一些。


    “黑田什么情况，之前不是刚抽过签么，服役期不是两个月？”


    依旧有人小声讨论。


    “黑麦好像不对劲了，没听说红发的艾丽和杰克送回来的时候浑身都被腐蚀完了，没两天就死了么。”


    “铁黑麦本来就是有概率变异的啊。”


    “这回不一样！以前变异概率小，两个月里可能就咬伤那么一两个人，这回去服役的一半都出事了，你没听说？”


    “啊？我只知道有好几个受伤送回来的人，原来这么多？！”


    “黑麦有问题了吧……这年头，真是发生什么事儿我都不觉得新鲜了。”


    “……那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去呢么。”


    “本来也是啊，那有什么办法，在墙里呆着的人都得抽签服役，要是敢跑就被驱逐出墙外了，说不定都活不过今晚。”


    “左右都是死啊，一个死的快点，一个死的慢点。”


    “……祈祷自己别被抽中吧。”


    墙内的人都知道黑饼口粮是怎么来的。


    黑田的产物。


    末日来临之后，没有植物可以种植，动物也不再能成为人类的食物。


    灾变后第一年，人们靠官方发放的储备粮度日。


    可没有产出，再多的储备也只会坐吃山空。


    灾变后第二年，每个人能领到的救济粮就大幅度缩水。


    直到灾变后第三年，三大城研究出了“铁黑麦”，小道消息说是异变者的能力。


    这玩意说是麦子，但服役回来的人说，这东西看上去极其诡异。通体漆黑，形状像是章鱼的触手，硬度跟石头一般。


    产出的黑饼口粮也一样硬。


    服役是籽城墙内每个人的义务，逃不掉，也不能逃。


    “服役人员会配发安全服，享受服役期间免费口粮提供，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求助监察官，大家不必过于惊慌——”


    守城官拿着喇叭大声道。


    每次抽签都会这么说。


    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小道消息”已经从这期受伤退出服役的人口中传出来了。


    那安全服要是真有用，怎么会有那么多被送回来的人都死了？


    恐慌、愤懑、痛苦……压抑的情绪在人群里传播。


    边上守城官们黑压压的枪口成为压制住崩溃情绪的最后一根线。


    人们只能听着前边传来一个又一个名字。


    那通过扩音器传出来的声音像是催命符。


    只能默默祈祷不要抽到自己。


    “罗德——”


    中年男人被叫到了。


    他走上前，从巨大的抽签箱里摸到了一张纸。


    不不，换一张。


    签从箱子里拿出来，展开——蓝圈。


    没被抽中！


    走到箱子前时慢吞吞，离开抽签箱时健步如飞，是个人都能从他脸上看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来。


    “卡特——”


    ……


    “达勒——”


    ……


    “莉琳——”


    ……


    “莉娜——”


    莉娜走上前时，守城官看了眼名单：“没满十四岁？”


    “刚满，大人。”


    守城官在名单上划拉了一笔，示意她抽签。


    莉娜踮起脚，从抽签箱里抓到一张。


    展开——蓝圈。


    没中没中！她飞快地跑开了，去找刚抽完签也是蓝圈的姐姐。


    随着抽签进度，广场上剩下的人越来越少。


    很快轮到了龙茜一行人。


    “放心，没这么倒霉，我们一共才十几个人，没道理上回抽到我们，这回还抽到我们吧？”见龙雅攥紧拳头，龙石小声安慰。


    “闭上你的乌鸦嘴！”


    “龙石——”


    前边的守城官念道。


    龙石走到抽签箱前，从里面摸出一张。


    蓝圈。


    他傻乐着朝身后几人展示，换来一个龙雅的白眼。


    “龙雅——”


    龙雅上前，深吸一口气，一抓。


    纸条拿出来，展开。


    ——红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