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尸窟外黑雾如墨，腥腐之气混杂着怨煞嘶吼扑面而来，脚下的土地泛着诡异的青黑。


    陆知行紧攥着师尊的本命灯，灯芯跳动着微弱的莹光，灯壁上萦绕的一缕浅淡神识指引着方向。


    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颤意：“我师尊就在前面，神识越来越清晰了。”


    程黎祭出护体灵光，将三人护在其中，目光扫过四周嶙峋的怪石。


    那些石头细看竟似层层叠叠的枯骨堆砌而成，缝隙中不时探出惨白的手爪，被灵光一碰便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作黑烟消散。


    “小心些，这里的尸头已生了灵智，懂得藏匿偷袭。”


    话音未落，前方地面突然炸裂，数具青面獠牙的尸煞破土而出，它们身披残破甲胄，手中骨刃泛着幽绿毒光，直扑三人而来。


    江辞墨率先拔剑，剑身流转着凛冽剑气，斩出一道银弧，瞬间将最前的两具尸煞劈成碎块，可那些碎块落地又蠕动着想要聚合。


    “是炼尸术养出的凶物，斩草除根才行。”他沉声提醒，剑气中陡然燃起金色火焰，将尸块焚烧成灰烬。


    陆知行也祭出一柄灵剑，虽修为不及江辞墨，却胜在身法灵动，借着本命灯的微光避开尸煞的扑击，灵剑刺出时带起清越的鸣响，专挑尸煞关节处下手。


    程黎则游走在两人之间，指尖掐诀，一道道符文凭空显现，或化作藤蔓缠住尸煞，或凝成冰锥击穿其魂核，三人配合竟也暂时稳住了阵脚。


    深入窟中百丈后，周遭的尸煞愈发强悍，甚至出现了生有双翼的飞尸，利爪能撕裂低阶法宝。


    行至一处狭窄的石缝通道时，两侧岩壁突然坍塌，数以百计的尸煞从暗处涌出。


    “小心！”程黎话音刚落，便见一群尸煞撕咬着朝江辞墨扑去，而他的法器早已不知道丢在何处了，身上的灵力也所剩无几。


    与此同时，陆知行被数具尸体逼至石缝尽头，头顶一块千斤巨石被尸煞撞得松动，正朝着他头顶砸落，本命灯的光芒在巨力压迫下剧烈闪烁，眼看就要熄灭。


    千钧一发之际，程黎身影一闪，左手祭出一道厚重的冰墙挡在江辞墨身后，硬生生扛下了的尸煞的攻击。


    冰墙碎裂的瞬间，程黎右手猛地抓住江辞墨的手腕，将他拽出了尸煞的包围网。


    而另一边，陆知行惊恐的呼救声被巨石砸落的轰鸣吞没。


    程黎回头时，只看到那盏本命灯的莹光在石下挣扎了两下，便彻底熄灭，连同那道尚未说出口的“救我”，一同被埋入了青黑的岩石之下。


    江辞墨站在程黎身侧，看着那堆碎石，又转头看向程黎。


    他的心猛地一沉，刚才那样危急的时刻，他心里怕极了。


    他害怕的不是尸群，也不是死亡，而是程黎抛弃他选择先救别人怎么办？


    在前世的记忆里，这人永远把天下苍生放在首位，不仅不会救他，还总是千方百计地折磨他。


    程黎快步上前，探了一下倒在石头堆里的陆知行的鼻息。


    “陆知行，死了。”程黎的声音有些发抖。


    可他心里，的确松了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程黎对江辞墨说。


    “不救陆知行的师尊了吗？”江辞墨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实际上他根本不关心陆知行的师尊，最好这师徒俩一块去死。


    “明灯都熄灭了，人肯定死了。”


    程黎说罢，便按照原来的路线返回。


    江辞墨默默跟上，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身后不断传来的尸煞嘶吼。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万尸窟范围时，天地忽然暗了下来。


    程黎算了算时间，他们刚进来的时候还是早晨，现在最多过去两三个小时，怎么可能天黑。


    来不及多想，他忽然发现方才还在嘶吼的尸煞突然没了声息，周遭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消失了。


    程黎下意识将江辞墨往身边拉了拉，护体灵光全力亮起，却只能照亮周身三尺之地，更远处，似乎有什么庞大的阴影正在缓缓蠕动，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从黑暗深处逼近。


    黑暗中传来骨骼摩擦的咯吱声，那道庞大的阴影渐渐显形。


    竟是一具由无数尸骸拼接而成的巨尸，身高数丈，眼眶中跳动着两团猩红鬼火。


    它每一次呼吸都掀起腥风，将程黎的护体灵光吹得摇摇欲坠。


    “是万尸窟的尸王。”江辞墨想起了自己前世看过的卷宗，“它吸收了窟内所有尸煞的精元，寻常法术对它无效。”


    巨尸猛地抬脚跺下，地面崩裂出蛛网般的裂痕，一股磅礴的吸力从裂缝中涌出，程黎与江辞墨的身形同时一滞，竟被那股力量拖拽着向裂缝靠近。


    更可怕的是，巨尸张口喷出一道黑丝，如毒蛇般缠上两人的脚踝，所过之处，灵力瞬间被腐蚀殆尽。


    “师尊！”江辞墨的剑被黑丝震飞，他半个身子已坠入裂缝边缘，碎石不断从他身边滚落，“这东西会吞噬神魂，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拖进去！”


    程黎试图斩断黑丝，却发现那东西如同活物，斩断处瞬间又能再生。


    他看向江辞墨，又看了看自己被黑丝缠住的脚踝，心脏骤然缩紧。


    他感觉到，巨尸正在催动最后的力量，这道裂缝即将彻底闭合，而闭合的瞬间，所有被拖拽的生灵都会被碾成碎末。


    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江辞墨的目光落在程黎脸上，黑暗中，那双曾盛满桀骜的眸子此刻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期待。


    “师尊，”他开口，声音被风撕扯得有些破碎，“我们谁活谁死？”


    程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求生的本能在胸腔里疯狂叫嚣。


    他还有任务没完成，他不能死在这里。


    “我不想死。”


    江辞墨眼中的光骤然暗了下去。


    “可是，”程黎补充，“我也不想你死。”


    这句话落地的瞬间，江辞墨忽然笑了，那笑容很轻，眼底的失望尽数散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满足的释然。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突然反手抓住程黎的手腕，借着那股拖拽之力猛地一推。


    程黎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被推出了黑丝的缠绕范围，踉跄着跌出裂缝边缘。


    而江辞墨自己，则被那股吸力彻底拽入了裂缝，他坠落的瞬间，还回头看了程黎一眼，嘴角似乎还扬着那抹笑意。


    “江辞墨！”程黎嘶吼出声，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空气。


    裂缝在他眼前轰然闭合，巨尸失去了目标，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身形渐渐消散在黑暗中。


    天，不知何时亮了。


    程黎瘫坐在地上，浑身脱力。


    那个时候，程黎不确定江辞墨会不会救他，他只能凭借一句“我不想你死”，试图用师徒情谊来感化男主，让男主牺牲自己成全他。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