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同一个梦

作品:《阴阳剥皮人

    休止符的第一个音节,在二十四小时后奏响。


    它始于一个梦。


    起初只是社交网络上零星的呓语。


    有人在深夜的论坛发帖,说自己梦见了一口被发光藤蔓缠绕的深井,井边蹲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神情专注地记录着什么,像个研究员。


    帖子很快被当成普通的梦境分享而淹没。


    然而,十二个小时后,当城市从晨曦中苏醒,事情开始失控。


    “我也梦到了!那个男人的白大褂第二个纽扣是掉的,对不对?”


    “卧槽,他身后是不是还站着一排小孩,都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细节都一样!我甚至记得他用的是一支黑色的钢笔,笔帽上有一点磨损的银边!”


    南市电视台的早间新闻紧急插播了一段采访,一位本地知名的心理学专家在镜头前侃侃而谈,将此现象定义为“后神迹时代的群体性心理暗示”。


    他解释说,由于“母亲之音”事件的广泛传播,公众潜意识里已经构建了一个包含“井”与“救赎”的心理模型,梦境是这一模型的集体投射。


    这套说辞在最初的几个小时内起到了安抚作用。


    直到第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相关新闻的人,公开了自己完全一致的梦境。


    那是一位刚从偏远山区出差回来的地质勘探员,他甚至连智能手机都没有。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三天之内,全市七个行政区,超过一千份内容高度雷同的“共同梦境”报告被提交至疾控中心与精神卫生中心。


    梦境的主角,那个穿着白大褂、第二颗纽扣脱落的男人,被好事者冠以“井边医生”的代号,形象在网络上被迅速具象化、神化。


    沈默关掉了显示器上铺天盖地的报道,办公室里只有分析仪低沉的蜂鸣。


    他身上穿着的,正是一件白色的法医工作服。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第二颗纽扣的线头早已松脱,是他一直懒得去处理的细节。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工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句话。


    “沈法医,我也梦到了。我女儿……她在井底朝我招手,嘴里说着,‘爸爸,留下来陪我。’”


    沈默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最恶毒的诅咒,用至亲的幻影作为诱饵,将一个刚刚挣扎出绝望的父亲,重新拖回深渊。


    残响已经不再满足于物理干涉,它开始了对人类精神世界最大规模的入侵。


    与此同时,城南一座废弃的地铁站深处,苏晚萤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呼吸微弱。


    她周围的黑暗中,那些曾经作为她眼线、在墙角和缝隙中顽强生长的无名草,正成片地枯萎。


    根部那些如同光纤的银色丝线,一根根断裂、黯淡,仿佛被切断了信号的电路。


    整个城市的“残响信息网”正在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覆写、格式化。


    那个共同的梦境,就像一个霸道的操作系统,正在接管所有人的底层意识。


    苏晚萤的意识已濒临离散,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她知道自己必须在彻底消散前,送出最后一个坐标。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残存的共情能力全部灌注到脚下唯一还未完全断裂的银线上。


    银线连接着隧道深处的通风口。


    几秒钟后,那厚重的金属铁栅,开始发出“嗡嗡”的、有节奏的震颤。


    频率的起伏微弱而坚定,像一个垂死者用尽全力敲击出的摩斯电码。


    震动沿着地下管网传播,最终在城市另一端的法医中心大楼地下管道里,引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共鸣。


    正在冲洗设备的沈默动作一顿,他立刻关闭水龙头,将耳朵贴在冰冷的不锈钢水池上。


    那微弱的震动,通过固体介质的传导,清晰地传进他的耳膜。


    短促,短促,长音。


    长音,短促,长音。


    一组精确的地理坐标。


    城西老火葬场,冷却池旧址。


    沈默立刻查阅了市政档案。


    那里是上世纪七十年代集中处理无名尸体的地方,无数没有姓名的逝者连同他们的遗物,在那里化为灰烬。


    一个完美的、最原始的“残响介质”温床。


    他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外套和勘察箱就冲了出去。


    然而,当他的车驶上主干道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踩下了刹车。


    交通已经彻底瘫痪。


    成百上千的市民,手持着“安途殡仪”派发的那种白色蜡烛,自发地组成了一支支“寻井队”。


    他们表情狂热而虔诚,沿着大街小巷游行,口中吟诵着梦里的景象,声称要去寻找“井边医生”,迎接“全民觉醒之日”。


    警笛声被淹没在人潮的咏唱中,警察们无力驱散,只能勉强拉起警戒线,封锁了几个主要路口。


    沈默果断调转车头,驶入一条僻静的小巷。


    他从后备箱取出林工之前给他的地下管网维修地图,撬开一个不起眼的窨井盖,毫不犹豫地滑了下去。


    腥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打开战术手电,借助地图,在迷宫般的废弃排水隧洞中穿行。


    水流声在他脚下回响,但渐渐地,他听出了一些别的声音。


    那水声里,夹杂着无数细碎的、重叠的低语。


    “沈……默……”


    “医生……沈默……”


    “水……沈默之水……”


    仿佛整座城市的下水道系统,都变成了传声筒,一遍又遍地复述着他的名字,复述着那晚浴室镜子上的宣告。


    他正行走在敌人的血管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根据坐标找到了对应的出口。


    推开锈蚀的铁梯,他爬回地面。


    这里是城市边缘的一片荒地。


    冷却池早已被填平,上面建起了一个临时的圆形花坛。


    而在花坛的正中央,赫然生长着一圈新生的无名草。


    每一片叶片都流转着饱满的银光,在夜色中形成一个完美的、散发着诡异生命力的圆环。


    苏晚萤最后的信号,指向了这里。


    沈默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蹲下身,用采样铲取下一块土壤样本。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泥土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剧痛猛地贯穿了他的大脑。


    眼前的一切瞬间扭曲、碎裂。


    无数幻象的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自己穿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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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件第二颗纽扣脱落的白大褂,正蹲在这片花坛边,手里拿着笔记本记录数据。


    花坛周围,站着一圈沉默的孩子,他们齐声呼喊:“医生来了!”


    林工跪倒在他面前,脸上满是泪水,嘶哑地祈求:“救救他们,求求你救救他们……”


    画面一转,他看到自己站在一口深井旁,无数市民向他跪拜,将他视为新的神明。


    “不……”


    沈默猛地甩头,从幻象中挣脱,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幻觉,这是“残响”正在进行的“现实预演”。


    它在利用所有人的梦境,强行将他塑造成这个新神话的核心原型——“井边医生”。


    他越是以调查者的身份出现在这些诡异事件的中心,就越是完美地扮演了它们为他设定的角色,他的每一次分析、每一次勘察,都在为这个荒诞的剧本添砖加瓦,加速自己被彻底纳入这个叙事体系。


    他不是在调查,他是在“出演”。


    唯一的破局方式,就是让自己“不可言说”。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既不解释,也不对抗。


    从公共的话语场中,彻底消失。


    返程的路上,沈默没有回公寓,而是直接驱车前往了市法医中心的档案库。


    他将至今为止所有的调查资料、样本分析报告、以及那根来自“安途殡仪”的蜡烛,全部加密存入独立的冷备份系统中。


    随后,他设置了一个触发机制:一旦他的个人生理信息验证(指纹与虹膜)连续四十八小时未在系统内登录,所有加密内容将自动解密,并同时发送至他预设的三百个邮箱地址。


    收件人包括国内外最顶尖的独立记者、社会学家、物理学家和民间超自然现象研究机构。


    这是他的“死手系统”。


    如果他被“剧情”吞噬,那就在最后一刻,把真相的种子撒向全世界。


    做完这一切,天已微亮。


    他驱车来到横跨南江的大桥下,这里荒无人烟。


    他从勘察箱里拿出自己那本写满了所有推演过程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然后一页页撕下,团成一团。


    他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纸团。


    火焰升起的瞬间,一阵微风从江面吹来,卷起一缕青烟。


    风中,仿佛传来一声极轻、极遥远的叹息,温柔而决绝,像是苏晚萤最后的回应。


    火光渐弱,纸团化为黑色的灰烬。


    一阵风过,灰烬被吹散,飘飘扬扬地落在桥墩下的一汪积水上。


    在彻底沉入水底前的最后一刻,那些细碎的灰烬,竟短暂地在水面拼出了两个模糊的字:


    等你。


    沈默静静地看着那两个字消失,然后将最后一根火柴丢进水中,发出轻微的“嗤”的一声。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开始喧嚣的城市。


    它在下一次,当有人选择相信事实,而非梦境的那一刻。


    烧毁了所有线索,切断了所有联系,沈默走入清晨的薄雾中,像一滴水汇入大海,将自己彻底归于沉寂。


    而这座刚刚经历过集体狂欢的城市,也随着他的消失,即将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般的“平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