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能把人骨头都熏烂的“蚀神香”，就这么……没了？


    风一过，干干净净。


    桃花林里，除了甜丝丝的花香，什么味儿都没有。


    好像刚才那能要人命的毒雾，只是一个拙劣的幻觉。


    整个战场，死一样地安静。


    所有人都跟被点了穴一样，僵在原地，动作滑稽地定格。


    血煞宗那群不要命的死士，脸上的表情堪称一绝。


    前一秒还狞笑着要饮血吃肉，下一秒就嘴巴微张，眼神发直，活像一群见了鬼的土拨鼠。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刀呢？


    不，我的毒雾呢？！


    “呃……”


    一个死士喉咙里挤出一声痛苦的抽气。


    不是被砍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修炼百年的血煞魔气，正从经脉里硬生生往外抽！


    那不是净化，那是刮骨！


    “我的魔气……我的修为在掉！”


    一声凄厉的嘶吼，像把刀子划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不！这不可能！我的血煞之体在烂掉！”


    “这是什么鬼东西？！”


    恐慌是会传染的。


    一个接一个的死士，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开始崩溃哀嚎。


    他们那足以硬抗法宝的魔躯，在这阵莫名其妙的风面前，软得跟块豆腐似的。


    这哪里是风？


    这是专门克他们的天谴！


    站在最前面的血无面，整个人都裂开了。


    脸上的凶残和得意，凝固成一尊劣质的雕像。


    他体内的血煞之力，像个被扎了无数个洞的气球，嘶嘶地往外漏气。


    他和血魔大阵那根看不见的线，被什么东西“咔嚓”一剪刀，剪得干干净净！


    不！


    不可能！


    这“蚀神香”，是宗主压箱底的宝贝！


    是用上百条灵脉的污血，耗费无数阴毒材料才炼出来的一缕毒！


    别说林木然这种半只脚踏进门槛的，就算是真正的虚仙老祖来了，也得被困死！


    可现在……


    被一阵风给吹没了？


    吹！没！了！


    血无面的脑子彻底成了一锅粥。


    一种比被林木然的剑尖指着眉心还要恐怖百倍的寒气，从他尾椎骨“噌”地一下窜上天灵盖。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他脖子发出嘎吱的声响，僵硬地扭头，越过同样一脸状况外的林木然，死死地钉在了光罩外面。


    那个小小的、软乎乎的身影。


    那个扎着两个小揪揪，脸蛋圆圆，看起来一捏就会哭的女娃娃。


    她还举着那片大叶子。


    小小的腮帮子鼓着，呼一下，又呼一下。


    卖力地，认真地，朝他们这边扇着风。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甚至还闪着“我超厉害的快夸我呀”的小星星。


    是她？


    是这个看起来没断奶的女娃娃干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血无面差点把自己给蠢笑了。


    可他妈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不是她，还能是谁！


    “……”


    血无面感觉自己的脑子被一柄大锤，轰得稀碎。


    他想起了宗主给的情报。


    清风观，一个破落的养老宗门。


    观主快死了。


    大师兄林木然，潜力还行，但太年轻。


    至于那个小师妹苏云团……


    金丹一层，毫无威胁，可以轻松击杀。


    轻松？


    毫无威胁？？？


    血无面现在只想冲回宗门，揪着自家宗主的胡子咆哮：


    你管这叫破落宗门？！


    你管那个一剑能捅破天的叫太年轻？！


    你管这个扇扇叶子就能废了“蚀神香”的女娃娃叫轻松击杀？！


    这他妈是神仙窝吧？！


    情报部门全是饭桶吗！


    宗主误我啊！


    这哪是来抓人？


    这是组团来给人家送人头！送业绩！


    一个念头，前所未有地清晰，瞬间占据了这些死士早已被血腥麻痹的大脑。


    逃！


    必须逃！


    现在！立刻！马上！


    另一头。


    林木然也懵了。


    他刚提起来准备拼命的精血，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口，差点把自己憋过去。


    那股跗骨之蛆般的剧痛和麻痹感，正被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冲刷着，舒服得他脚趾头都蜷缩起来。


    他下意识吸了口那带着桃花甜香的空气，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他看看那些前一秒还想把他剁碎了喂狗，这会儿却跟鹌鹑一样抖个不停的敌人。


    再看看光罩外，那个还在努力给自己扇风打气的小师妹。


    林木然紧绷的下颚线，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他抬手，有些好笑地扶住额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轻轻抖动。


    一声低笑从喉咙里溢出来，又无奈，又好气，又全是拿她没辙的纵容。


    “这个小祖宗……”


    惊喜到他这个大师兄，都快跟不上她的节奏了。


    就在这时，血无面发出一声不像人声的尖叫。


    “跑——！！”


    那声音劈了叉，抖得像筛糠。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狗屁任务，什么宗主威严。


    活下去！


    他第一个转身，把仅剩的血气全当燃料点了，化作一道血线，疯了一样朝光罩边缘撞去！


    其余死士见状，也纷纷尖叫着燃烧自己，玩儿命地四散奔逃。


    “想跑？”


    林木然收起了脸上那抹无奈的笑，温润如玉的脸庞，瞬间冷得像块冰。


    他慢悠悠地，用袖口擦了擦青竹剑上的血迹。


    嗓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问过我家小孩儿了么？”


    林木然那句轻飘飘的话，像一根冰锥，扎进每个血煞宗死士的耳朵里。


    问过我家小孩儿了么？


    小孩儿？


    哪个小孩儿？


    那个还在外面扇叶子的女娃娃？！


    血无面和剩下的四个死士脑子嗡的一声，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跑！


    这一刻，什么宗门荣誉，什么任务目标，全都成了狗屁！


    活下去！


    “轰——！”


    血无面第一个榨干了自己最后一丝血气，整个人化作一道扭曲的血色闪电，不顾一切地朝着结界边缘撞去！


    他身后的四名死士，也学着他的样子，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发动了此生最狼狈的一次冲锋！


    他们像五只被点着了尾巴的耗子，在桃林里拉出五道丑陋的轨迹。


    然后。


    “砰！”


    一声闷响，像是湿麻袋狠狠砸在了城墙上。


    血无面整个人被拍成了一张薄薄的画，五官都挤到了一处，直挺挺地贴在空气墙上，然后缓缓滑落。


    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可那道看不见的光壁，连灰尘都没抖下来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