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擂台上的诡异对峙，已经持续了一炷香。


    风吹得挺热闹，落叶也挺给面子，可那俩主角，一个cos望夫石，一个cos缩头龟，愣是纹丝不动。


    台下的弟子们早就从窃窃私语，升级到了开盘下注。


    “我押一包瓜子，三师兄先憋不住去茅房！”


    “我押两块灵石，苏师姐能站到天黑！”


    高台上，长老们的胡子都快被自己薅秃了。


    四长老青炎压着嗓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观主！这不行啊！再这么下去，咱们清风观‘最强养老宗门’的牌子，得换成‘最强发呆宗门’了！”


    青玄道人端着茶杯，眼皮都没掀一下。


    “莫慌。”


    他嘴上稳如老狗，心里疯狂咆哮：十三啊！我的好徒儿！你动一下啊！你就算假装被风吹倒也行啊！你这么僵着，为师的戏很难往下编啊！


    就在这时，一股霸道又温柔的香甜气，蛮横地从后山方向飘了过来。


    那香味，甜而不腻，跟长了钩子似的，钻进鼻腔，直冲脑门。


    “是百味糕！”


    不知谁吼了一嗓子，全场弟子瞬间跟被勾了魂儿一样，猛吸鼻子，一脸痴汉相。


    擂台上。


    苏云团那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深邃眼眸，“唰”一下，精准聚焦。


    她的小鼻子用力嗅了嗅。


    对！就是这个味儿！


    是糕糕！我的糕糕！大师兄的糕糕出炉了！


    这一刻，什么高手境界，什么道心考验，全被她一脚踹进了九霄云外。


    脑子里就剩一个念头：搞定他，吃糕糕！


    对面的陈十三，还跟尊雕塑似的。


    苏云团等不及了。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过来人语气，老气横秋地开了口。


    “三师兄，看来你的定力，还是差了点火候哇。”


    “罢了，看好了，我只出一招。”


    此话一出，全场再次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她身上。


    陈十三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爆了，呼吸骤停。


    要来了！


    它终于要来了！


    陆知珩的心也提到了嗓leneck，死死盯着苏云团，生怕她一不留神，把三师兄连人带盾拍进墙里，抠都抠不出来。


    万众瞩目下。


    苏云团缓缓抬起一只脚。


    对，一只脚。


    穿着精致小巧的绣花鞋，脚踝白嫩，线条好看。


    然后，她朝着陈十三的方向，轻轻地，向前迈了一步。


    “嗒。”


    一声轻响。


    可在陈十三的眼中，这根本不是一步。


    世界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


    苏云团那小小的身影，在他扭曲的视野里无限放大，不是在踏前，而是在踏碎时空，一步便跨越了生与死的距离。


    周围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只剩下那只绣花鞋。


    那只不断放大、仿佛能裁决万物的道履，裹挟着整个天地的重量，向他碾压而来。


    “咔嚓……”


    一声蚊子叫般的脆响，从盾牌上传来。


    他引以为傲的九层龟甲光晕，像是被巨锤砸中的鸡蛋壳，裂开了第一道缝。


    紧接着——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裂缝如黑色闪电，疯狂蔓延！


    一层，两层，三层……九层光晕，连一息都没撑住，轰然碎裂！


    “噗——！”


    陈十三只觉一股无法抵抗的恐怖意念洞穿了他的本命法宝，狠狠轰在他的魂魄上。


    他喉头腥甜，一口老血喷出三尺高。


    手中的玄龟镇山盾发出一声哀鸣，光芒尽失，“哐当”砸在地上。


    “我……我认输！！”


    陈十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他看都不敢再看苏云团一眼，捞起破盾，连滚带爬，用一种突破生平极限的速度冲下擂台，眨眼就消失在人群尽头。


    整个演武场，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傻了。


    一步？


    就……一步？


    一步，就把宗门最强之盾的三师兄，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溃逃？


    这演的是哪一出？


    台下弟子疯狂揉着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高台上的长老们，则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端起茶杯猛喝，企图掩饰自己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


    青玄道人满意点头：“嗯，不错，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团团对‘势’的运用，又精进了。”


    角落里，陆知珩默默为三师兄的演技点了个赞。


    他看着擂台中央，还保持着单脚迈出姿势的小小身影，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三师兄，是个好演员。


    而此时的苏云团，本人也愣住了。


    她就是想走过去，轻轻拍一下三师兄的肩膀，告诉他：你输啦，快下去吧。


    怎么……


    怎么他吐着血就跑了？


    难道……我的王霸之气，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


    连手都不用动，一个起手式，就能震慑对手，令其道心破碎？


    天呐！


    我果然是个平平无奇的修炼小天才！


    苏云团收回小脚，重新背起小手，脸上又挂上了那种高深莫测的表情，对着陈十三消失的方向，幽幽一叹。


    “唉，承让。三师兄，你的道心，还需多多磨练啊。”


    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远处，正亡命飞奔的陈十三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路边的花坛。


    我的小祖宗喂！您这哪是下手轻了，您是差点就要了我的老命啊！


    “第一场，苏云团胜！”


    大长老中气十足地宣布结果。


    苏云团立刻从“得道高人”模式切换回来，两个丸子头欢快地一甩，像只小花蝴蝶，“噌噌噌”跑下擂台，直奔陆知珩。


    “小师弟！小师弟！你看到没看到没！”


    她跑到陆知珩面前，小脸因为兴奋涨得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快！夸！我！啊！


    “我厉害吧！我超厉害的！”


    陆知珩看着她这副鲜活灵动的模样，心尖都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伸出手，动作无比自然地，替她拂去发髻上一根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温热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发烫的脸颊。


    “嗯，看到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连自己都没发觉的纵容。


    “师姐神功盖世，威震四方。只用一步，就叫三师兄闻风丧胆。”


    苏云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一愣，脸颊“轰”一下更红了，连小巧的耳根都泛起可爱的粉色。


    但听到夸奖，她立刻又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那是！所以呀，你以后要好好跟我学，别整天学那些花里胡哨的剑法，不顶用！”


    她的小脑瓜里已经开始盘算，等会儿陆知珩上场，她一定要好好指点他一番。


    陆知珩瞧着她一本正经说教的小模样，嘴角翘得更高了。


    他顺势握住她还停在半空的小手，那触感，软软糯糯，像上好的暖玉。


    “好，都听师姐的。”


    他低声应着，目光却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眼神暗了暗。


    “师姐想怎么教……”


    “师弟，都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