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团悟了。


    一朝顿悟，天地宽。


    她不再是那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废柴小师妹，她给自己加了个新头衔——清风观首席资产评估师兼机密项目研究员。


    使命，光荣又沉重。


    她想起凡间话本里先生们常说的一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还得有对比。


    一个堪称伟大的科学实验计划，在她那个小脑袋瓜里，呱呱坠地。


    清风观后山那片她专属的打滚草地，瞬间升级成了S级保密实验室。


    午后阳光懒懒的。


    一个穿着短打的小身影，撅着小屁股，正拿根枯树枝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小脸绷得紧紧的，嘴里还念念有词，那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参悟什么救世大阵。


    “嗯……这块地我晒过肚皮，不行，有我的口水味儿，得算污染源。”


    “这片草，我滚过，肯定蹭掉了我的皮屑屑，必须排除干扰变量！”


    她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出一条歪七扭八的分界线，把院子强行分割。


    左边，是那棵因她归来而桃花开得跟不要钱似的桃树，被她命名为“实验组”。


    右边，是墙角那棵被雷劈得半死不活，通体焦黑，丧眉搭眼的老松树，被无情划入“对照组”。


    耗材，则是她从小当饭吃，以为是地摊货的——灵米、灵茶。


    逻辑闭环，完美！


    苏云团对自己堪称天才的设计，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


    陆知珩结束晨练，脚尖在青石上一踮，白影一闪，已经习惯性地往苏云团的院子飘。


    他早做好了准备，随时迎接小师姐又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小动静。


    可今天，他前脚刚迈进院门，后脚就像被钉在了原地。


    整个人，直接宕机。


    他看见了什么？


    苏-废柴-云团，正蹲在地上，拿根破树枝画鬼画符，嘴里还振振有词：


    “……要控制变量……保证样本纯净……唯一的区别，就是实验对象本身的天赋差异……”


    陆知珩的脑子里，瞬间被一万条“她在搞什么鬼”的弹幕刷屏了。


    师姐这是……大比的时候伤到脑子了？


    还是说，这又是什么失传已久的、与大地沟通的古神修炼法？


    他那双能看穿万物本源的破妄之眼，死死锁着地上那张鬼画符。


    他看不懂那些线。


    但他看懂了师姐的选择。


    桃树灵气逼人，生机盎然，选它，没毛病。


    可那棵老松树……


    那棵被全宗上下当成柴火预备役，连鸡都懒得去刨根的老松树，在他眼里，根本不是凡物。


    在它早已枯死的根脉最深处，正蜷着一缕细小的、却纯粹坚韧到可怕的木系生机！


    那点微光，弱得像是随时会灭。


    这个秘密，恐怕连师尊都没发现！


    可她……她怎么就这么准，一指头就给戳出来了？


    是巧合？


    还是……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陆知珩的心，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小师弟！”


    苏云团一扭头就看见了他，小眼睛biu一下亮了，噌地蹦起来，像只邀功的小猫，哒哒哒跑到他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你来得正好！快来！参观我的研究成果！”


    她强行把陆知珩拖到那张分区图前，小手骄傲地一挥，用一种你还年轻，跟着姐好好学的过来人语气，老气横秋地说：


    “小师弟，记住咯，做学问，最要紧的就是严谨！”


    陆知珩：“……”


    他看看那张比鬼画符的图，又看看苏云团那张写满了快夸我啊不然我哭给你看的小脸。


    最后，他艰难地、僵硬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心好累。


    再跟师姐待下去，他怕自己不是被她的真实身份吓死，就是被她这清奇的脑回路给带跑偏。


    好不容易把兴奋上头的苏研究员哄住，陆知珩几乎是落荒而逃。


    夜。


    月光像一层薄纱，笼罩着静悄悄的清风观。


    苏云团的房间里，烛火晃了晃。


    “吱呀——”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探出来，左瞅瞅，右看看。


    安全！


    一个娇小的身影，猫着腰，溜了出来。


    苏云团换上了一身她自认为专业至极的夜行衣——压箱底的黑布衫，裤腿太长，被她胡乱卷了好几圈，看着像要去下地插秧。


    怀里，抱着个大碗。


    碗里是二师姐刚出锅的灵米粥，冒着热气，米香在月光下都泛着一层莹润的光。


    她的伟大实验，今夜，开机！


    她压低身子，学着话本里大侠的样子，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往院子角落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松树摸去。


    她走得贼专注，满心满眼都是探索的伟大事业。


    压根没发现，就在她头顶，清风观主殿最翘的那个房檐上。


    观主青玄真人、大师兄林木然、二师姐柳清瑶，正并排蹲成一溜。


    姿势，和她如出一辙。


    三人手里，各捧着一面流光溢彩的云光水镜，镜面里，正高清直播着苏云团鬼鬼祟祟的一举一动。


    “师尊，小师妹她……这是要干嘛？”


    柳清瑶看着镜子里那个抱着碗粥，准备去投喂一棵快死透的树的自家小师妹，声音里全是茫然。


    青玄真人捋着胡子，表情那叫一个凝重，沉声道。


    “别吵，看着。团团她……可能要无意识地引动本源之力了。”


    林木然眉头拧成了疙瘩，死死盯着镜面。


    “可那棵乾元古松生机都断了，就算小师妹动用神力，怕是也……”


    话没说完，就被青玄真人猛地一抬手。


    “嘘！”


    水镜里，苏云团已经蹲在了老松树前。


    她把那碗灵光四溢的米粥高高举起，正准备往下倒。


    可就在手腕要倾斜的那一秒，她动作猛地一顿。


    小脑袋一歪，把碗又收了回来，皱着小鼻子在空气里用力嗅了嗅。


    “不对呀……”


    她小声嘀咕，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头一次透出真正的迷茫。


    “这味儿……怎么好像有人在偷看我？”


    屋顶上。


    青玄真人、林木然、柳清瑶三人，身子猛地一僵。


    手里的云光水镜，差点没拿稳，直接从屋顶上出溜下去。


    蚌埠住了，真的蚌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