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热烈气氛，在吴邪放下筷子后，就彻底凉了。


    王胖子还想再劝一轮酒，却被吴邪一个手势制止了。


    黑眼镜擦了擦他的金属手指，没作声，只是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留出了一片更开阔的观察空间。


    院子里的篝火还在噼啪作响，但已经没人有心思去管了。


    吴邪的视线在汪诗雨和张起灵之间来回扫了一遍。


    “吃完了，进屋聊聊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不容拒绝。


    屋里，吴邪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火光和吵闹。


    他没有绕圈子。


    “刚才在饭桌上，你们两个感觉到了什么？”


    他看着张起灵，又转向汪诗雨。


    “跟青铜门有关，对不对？”


    汪诗雨默默地从背包里，拿出了那块一直在微微发热的青铜箔片。


    她把它放在了桌面上。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也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那块从寨子里带出来的，“山神结晶”。


    他将那块内含流光的石头，轻轻地放在了青铜箔片的旁边。


    两件物品相距不过几厘米。


    当它们同时出现在桌上的那一刻，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嗡——”


    一声极其细微的共鸣，不是从空气中，而是直接在三人的脑海里响起。


    那块“山神结晶”内部的流光开始加速闪动，青铜箔片上的古老纹路也亮了起来。


    一幅虚幻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影像，从两件物品之间投射出来，悬浮在桌子上方。


    那是一幅残缺的星图。


    光点在缓缓移动，勾勒出一条模糊的轨迹，像是在演算着什么。


    最终，所有的光点都汇聚成一条线，遥遥指向一个方向。


    东北。


    长白山。


    紧接着，星图的下方，浮现出了一行不断变化的，由未知符号组成的数字。


    它像一个倒计时。


    虽然看不懂具体的单位，但那流逝的速度，分明是以“年”为单位在计算。


    王胖子和黑眼镜不知什么时候也凑到了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


    “我操…这是什么高科技？”王胖子压低了声音。


    吴邪没有理他，他死死地盯着那幅星图和倒计时，脑子在飞速运转。


    古潼京的地图，张家古楼的秘密，蛇沼鬼城的陨玉，海底归墟的见闻，还有汪家那个所谓的“天授”计划。


    无数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幅星图串联了起来。


    真相的轮廓，前所未有地清晰。


    “我明白了…”吴邪的声音有些干涩。


    “青铜门后面，关着的不是什么长生不老的秘密，也不是什么宝藏。”


    他抬起头，脸色沉重得能滴出水来。


    “它是一个‘锁’，锁住的是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东西之间的平衡点。一个正在泄漏的缺口。”


    “张家人世世代代的守护，不是为了家族，是为了这个‘锁’不被彻底破坏。”


    他的视线落在了张起灵身上。


    “所以，需要拥有最纯粹血脉的人，定期去‘加固’这个锁。每一次加固，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比如，记忆。”


    “而这一次的召唤，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


    吴邪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可怕的那个推测。


    “也许，当年进入门后的张家族长，并没有死。他可能被门后的力量侵蚀了，或者说…他本身就成了那个缺口里，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屋子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每个人都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张起灵，可能要再一次离开。


    而且这一次，他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比以往任何敌人都更恐怖，甚至是他最熟悉的人。


    那将是一趟有去无回的旅程。


    王胖子脸上的嬉笑早就消失了，他捏紧了拳头，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片凝固的气氛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很轻，却异常清楚。


    “我去。”


    所有人都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汪诗雨。


    她还维持着靠在椅子上的姿势，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晚饭吃什么”。


    吴邪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去？你去干什么？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不是旅游！”


    “我知道。”汪诗雨终于坐直了身体。


    她看着吴邪，又看了看门口的胖子，最后，视线落回到了桌上那片虚幻的星图上。


    “因为我能‘读’到一些你们读不到的东西。”


    她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那扇门后面的信息流，或者说能量波动，我能接收到。我的‘盘星’终端，还有我的精神力，也许能分析出它的规律，甚至找到一劳永逸的办法，而不是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去当消耗品。”


    她的话顿了顿，抬起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张起灵。


    “而且…”


    她的声音依然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辩驳的逻辑。


    “我不能看着他自己一个人再去那种鬼地方。”


    “我的永久饭票，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家，都在这里。”


    “谁也别想把它拆了。”


    “就算是那扇破门，也不行。”


    张起灵猛地抬起了头。


    他看向汪诗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翻涌起了汪诗雨也无法立刻解析的，剧烈而复杂的情绪。


    吴邪怔住了，张着嘴，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