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的部落之中，一场悲剧正在上演。


    一位年轻的母亲，抱着自己同样面色发青的孩子，倒在了部落的空地之上。


    她的嘴唇已经变成了乌黑色，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救……救救我的孩子……”


    母亲用尽最后力气，向周围的族人发出哀求。


    她的孩子，一个只有五六岁的男童，此刻已经气息微弱，快要不行了。


    神农从修炼的茅屋中冲了出来，看到这一幕。


    神农认出，这位母亲是因为部落食物短缺，冒险去山林里采摘了一种不认识的紫色野果，才导致了这场悲剧。


    “快！把他们扶起来！”


    神农冲上前去，将自己体内由广成子教导修炼出的仙家法力，注入到那对母子的体内。


    然而这股法力能强身健体，却对那致命的毒素没有任何作用。


    在神农的面前，在所有族人的注视下。


    那对母子，最终在挣扎之中停止了呼吸。


    这一幕，让神农身体僵住。


    他看着那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身体在颤抖。


    突然，神农转过身，向着山巅之上广成子居住的茅屋冲了过去！


    他冲到了正在盘膝打坐的广成子面前。


    “仙师！”


    神农的声音沙哑。


    他指着山下的部落，大声质问道。


    “你教我的仙法，能让我感应天地灵气，能让我吐纳日月精华！”


    “可它能分辨出，山林之中，哪一种果实无毒吗？”


    “它能救回我那两个刚刚死去的族人吗？！”


    广成子睁开双眼。


    广成子看着神农，眉头皱起。


    神农为了“凡俗之事”而来的态度，让广成子不满。


    广成子开口斥责。


    “神农！你乃是天命所归的未来人皇，你的道心，怎能为区区几个凡人的生死而动摇！”


    广成子站起身，语气严厉。


    “此乃他们的命数！是他们福薄，命该如此！”


    “你的职责，是修炼我传你的无上仙法，日后好以绝对的实力，镇压整个人族的气运！而不是去做一个在部落里救死扶伤的郎中！”


    “命数？”


    神农听到这两个字。


    他看着广成子。


    “如果成为人皇，就要对族人的生死无动于衷！”


    “如果守护天命，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因为饥饿和无知而死去！”


    “那这个人皇，我不做也罢！”


    这是他们师徒二人，理念上最彻底的正面决裂。


    ……


    夜晚，神农躺在自己的茅屋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白日里母子死去的景象，与广成子的话语，在他脑中交替出现。


    圣人弟子传授的长生大道，可以让自己飞天遁地。


    山下那些嗷嗷待哺的族人，却在生存线上挣扎。


    我，到底该选择哪一条路？


    就在神农挣扎的时刻。


    一股宏大的意志，降临到了他的梦境之中。


    梦境里，是一片星光。


    神农发现自己，正站在这片星光的中心。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声音不属于广成子。


    那声音，正是凌尘的意志所化。


    凌尘并未现出自己的身形，他只是向着神农提出了一个选择题。


    “孩子，你想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是那种可以让你自己超脱生死，获得永生的力量？”


    “还是那种，可以让你所有的族人，都得以繁衍生息，永远延续下去的力量？”


    这个问题，问到了神农的心里。


    他没有任何犹豫，大声地回答。


    “我选择后者！”


    “好。”


    凌尘的声音传来。


    “这，才是一颗真正的人皇之心。”


    话音落下，凌尘将那份早已准备好的【人道法典·地皇篇】，在神农的梦境之中，化作一幅幅画面，开始对他进行“授课”。


    神农看到，一个与他面容一样的身影，走进了无边的山林。


    那个身影，摘下了一株他不认识的草药。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温和的声音在解说。


    “你的身体，天生百脉畅通，五脏通透，对万物生机与毒性，有着本能的感应。”


    “你可以用你的身体，去‘亲尝’，去分辨这世间万千草药的药性。”


    “何者为药，何者为毒，你的身体，会告诉你答案。”


    紧接着，画面一转。


    神农又看到，那个身影，来到了一片荒芜的土地前。


    他的手中，出现了几种他从未见过的植物种子。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人族，不能只依靠不稳定的渔猎。”


    “你看这几种植物，它们被称为‘五谷’。将它们种入土地，悉心照料，便能获得稳定的食物。”


    梦境之中，凌尘向神农，展示了如何开垦土地，如何播种，如何利用水源进行灌溉，以及如何在秋季收获的全套方法。


    最后，画面再次变化。


    神农看到了，那个身影，正在河边取土，然后用火进行烧制。


    一个个可以用来储存食物和水的陶器，被制作了出来。


    他还看到了，许多不同部落的族人，聚集在了一起。


    他们用自己多余的谷物，去交换别人打来的猎物。


    用自己制作的陶器，去交换别人编织的麻衣。


    一个“集市”，就这样形成了。


    ……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茅屋。


    神农从梦中醒来。


    他明白了。


    那位在梦中指引自己的，一定是传说中庇护着人族的圣父道师！


    圣父道师为他指明的这条路，虽然充满了艰辛与危险。


    但这，才是一条属于“人皇”的道路！


    神农站起身，走出了茅屋。


    他来到了正在山巅之上，迎着朝阳吐纳的广成子面前。


    神农对着广成子，行了一个弟子之礼。


    然后，他开口说道。


    “仙师，感谢您这些年来的教导。”


    “但是，从今天起，神农将放弃仙法的修行。”


    广成子闻言，转过身。


    他看着神农的脸。


    “竖子！你说什么？！”


    “你可知道，我传你的，是何等无上的玄门正法！是圣人大道！”


    “你竟然要为了那些凡夫俗子，放弃这条通天之路？！”


    广成子怒斥着神农。


    “你这是不识好歹！是自毁前程！你对得起圣人对你的期许吗？！”


    面对广成子的斥责，神农没有再做任何的争辩。


    他只是再次对着广成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神农转过身，在一众闻讯赶来的族人以及广成子的注视下。


    他走进了身后的山林。


    神农来到一株他不认识的，开着白色小花的草药前。


    他摘下了这株草药。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神农将这株未知的草药，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遍尝百草，开创农耕”的道路。


    在这一刻，开启！


    一股辛辣麻痹的感觉，瞬间从他口中传来。


    很快，神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


    他中毒了。


    远处的广成子，看着这一幕。


    “愚蠢！实在是愚蠢至极！”


    广成子想上前救治，却又站住不动。


    他不能强行将人皇绑回山上，逼着他去修炼。


    广成子，只能看着。


    倒在地上的神农，并没有死去。


    他那特殊的体质，开始自发地抵御和分析毒素。


    一个时辰之后，神农转醒。


    他虽然虚弱，但还是挣扎着爬起来，用一块石炭，在旁边的石壁上，记录下。


    “此草，味辛，有大毒，不可食。”


    休息了片刻之后，他又走向了另一株不认识的植物。


    日复一日。


    神农的身影，奔波在山林与田间地头。


    他中毒，昏倒，醒来，记录。


    然后再中毒，再昏倒，再醒来，再记录。


    他以最原始的方式，为整个人族，探索着一条全新的生路。


    广成子，这位名义上的“人皇之师”，被置于一旁。


    他每天能做的，就是在山巅的茅屋里，看着神农用他那套“愚蠢”的方法，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置于险境。


    而神农，则用他这种“愚蠢”的行动，在短短数十年间，为人族，找到了上百种可以用来治病的草药。


    他更是从无数植物之中，筛选出了五种最适合种植，能够稳定提供食物的谷物。


    神农的威望，在所有的人族部落之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所有族人，都拥戴这位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为他们趟出一条生路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