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成子返回了昆仑山玉虚宫。


    他站在大殿之下，低着头，将自己在人族华胥部落的遭遇向云床之上的元始天尊做了禀报。


    当听到广成子说自己连人皇的面都未曾正式见到，教化功德便被凌尘隔空夺走时，整个玉虚宫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一股属于天道圣人的威压笼罩了整座大殿。


    “好！好一个紫微帝君！好一个圣父！”


    元始天尊的声音从云床之上传来。


    他一掌拍在了身前的玉案之上！


    “轰！”


    一声巨响，那件由先天美玉雕琢而成的玉案化为了齑粉！


    元始天尊的怒火并不仅仅是因为广成子的失败。


    更让他感到憋闷的是凌尘的教化方式。


    凌尘没有正面出手，没有与广成子发生任何冲突。


    凌尘只是在幕后用“凡俗”手段，就将人皇引上了另一条道路。


    元始天尊自认顺应天命行事，却发现对方的手段让他的谋划完全落空。


    这种无力感比正面被击败还要强烈。


    “他以为凭着这些凡俗小道就能窃取我玄门正统的气运吗？”


    元始天尊怒极反笑。


    “痴心妄想！”


    元始天尊决定亲自出手。


    他双目紧闭，圣人元神催动到了极致，开始不惜耗费本源强行推算天机！


    整个玉虚宫的上空，天道法则剧烈地波动。


    许久之后，元始天尊睁开了双眼。


    他面露疲态。


    “我算到了。”


    元始天尊的声音冰冷。


    “第二位人皇地皇，将降生于人族姜水流域的一个部落之中。”


    他看着下方依旧跪伏在地的广成子，下达了死命令。


    “天皇之机已失，我阐教的颜面已经丢了一半！”


    “这地皇之师的功德关系到我阐教的根本气运，你绝不可再有任何闪失！”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元始天尊改变了策略。


    他对着广成子一字一句地嘱咐道。


    “这一次你必须抢占先机！”


    “为师要你现在就下山，去那姜水部落之中潜伏下来！”


    “在地皇降生的那一日，你便要守在他的身边！当着所有族人的面收他为徒！”


    元始天尊的声音变得严厉。


    “从他懂事起，你便要日日夜夜地教导他，用我阐教的无上仙法，使他完全遵从我玄门教义！”


    “为师倒要看看，这一次，他凌尘还有什么插手的余地！”


    广成子在天皇伏羲之事上本就落败。


    此刻听到师尊的命令，广成子下定了决心。


    他抬起头。


    “老师放心！”


    “弟子这一次若是再失败，便自行废去修为，永世不再踏出玉虚宫半步！”


    立下重誓之后，广成子没有耽搁。


    他手持番天印，再次化作一道金光离开了昆仑山，向着人族的姜水流域飞去。


    ……


    广成子来到了姜水流域的一个大型部落附近。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在部落旁边的一座高山之上开辟了一个临时洞府潜伏了下来。


    他开始了一场等待。


    时间在洪荒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一年，十年，三十年……


    数十年之后。


    一天夜里，姜水部落之中，一道祥瑞之光冲天而起。


    部落首领的妻子诞下了一个男婴。


    这男婴与众不同，他生来腹部透明，可以清晰地看见其体内的五脏六腑。


    广成子在洞府之中感受到这股气息，睁开了双眼！


    “来了！”


    他等候了数十年的时机到来！


    广成子不再隐藏身形。


    他在婴儿降生的第一时间便现出了自己的仙家法相。


    他脚踏祥云，周身散发金光，仙音环绕。


    他从天而降，悬浮在了姜水部落的上空。


    广成子对着下方所有的人族，用蕴含着法力的声音高声宣告。


    “此子与我阐教有缘！乃是天命所归的未来地皇！”


    “吾乃昆仑山玉虚宫元始天尊圣人座下广成子是也！”


    “今奉圣人法旨，特前来收他为徒，教化人皇！”


    面对圣人弟子从天而降的场面。


    整个姜水部落的族人都被镇住了。


    他们看着半空中的广成子，又看了看襁褓中那个天生异象的婴儿。


    下一刻，所有族人都跪倒在地，对着广成子和那个婴儿顶礼膜拜。


    广成子看着下方跪拜的族人，又看了看襁褓中那个未来的地皇。


    他心中有了底气。


    这一次，他从一开始就占据了“名分”和“时间”上的优势！


    他当着所有族人的面定下了师徒名分。


    他要从这个孩子幼年之时，就开始进行灌输。


    在广成子看来，那个紫微帝君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插手的可能了！


    ……


    时间飞逝。


    那个名为“神农”的婴儿渐渐长大。


    从神农懂事的那一天起，广成子便开始对他进行最正统的“阐教”式教育。


    广成子不教神农如何管理部落，如何带领族人。


    他只向神农传授阐教高深的吐纳练气之法。


    广成子意图将神农培养成一个法力通天的“仙人皇帝”。


    他不断地向神农灌输着“天命所归，生而高贵”的思想。


    他要求神农远离那些“凡俗”的族人，以保持“皇者威严”。


    他告诉神农，人皇的职责就是修炼无上仙法，未来以绝对的实力镇压整个人族的气运。


    ……


    紫微宫中。


    凌尘与女儿们一同看着星图沙盘中广成子的那套灌输式教育。


    凌珑看着画面，开口说道：“爹爹，这个广成子教的东西……没什么用。”


    星儿也点了点头：“是啊，人族的族人又开始生病了，还有好多人吃不饱饭。他教的那些仙法，能让人不生病，能变出粮食吗？”


    凌尘看着画面中正在教导神农的广成子，摇了摇头。


    他对女儿们再次开始了现场教学。


    “真正的帝王，不是要让自己变得高高在上，脱离人民。”


    “恰恰相反，真正的帝王，他的根必须深深地扎在人民之中。”


    凌尘评价道。


    “这个广成子，他不是在教‘人皇’。”


    “他是在教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凌尘没有着急出手。


    他伸出手，那份早已为地皇神农准备好的【人道法典·地皇篇】在他的掌心浮现。


    他只是将这道神念暂时封存了起来。


    任何空洞的理论都是苍白的。


    只有当现实让神农对他这位仙师所传授的“仙法”产生怀疑时。


    那个时候，才是他出手的最佳时机。


    ……


    此时的洪荒大地之上。


    人族在经历了数百年的发展之后，人口数量迎来了增长。


    新的问题也日益严峻。


    许多族人因为饥饿，去采食山林中不认识的植物。


    他们常常因为误食了有毒的植物，而在挣扎之中死去。


    随着人口增多，单纯的渔猎已经无法再满足族人们对食物的需求。


    许多部落都出现了忍饥挨饿的现象。


    天性淳朴的神农每天都看着自己的族人在这些最基本的生存问题面前挣扎。


    他内心焦急。


    可是他从广成子那里学来的高深仙法，对此却毫无任何帮助。


    广成子口中的理论。


    与神农所见的族人苦难。


    已经开始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


    广成子依旧以“人皇之师”自居。


    他每日都严格地督促着神农打坐修炼。


    他只为地皇功德圆满的那一天，自己能沐浴在功德金光之中。


    广成子丝毫没有注意到。


    他这位未来的“地皇”弟子，那双清澈的眼睛，已经越来越多地，从天上那虚无缥缈的浮云。


    转向了脚下这片，充满了苦难与挣扎的，真实的人间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