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老君从昆仑山八景宫中一步踏出。


    动作未引起天地异象，无紫气环绕，也无金光开道。


    此人悄无声息，融入天地自然之中。


    再次出现时，老君已来到奔流的黄河之畔，人族祖地上空。


    老君并未显露身形，悬浮于云层之上，以无为道心俯瞰下方的大地与生灵。


    他看到了人族。


    他们弱小，肉身无法抵御风霜，也无法对抗猛兽。


    他们元神初生而纯净，对这个世界未知且恐惧。


    生、老、病、死。


    这四种苦难，束缚着这个新生的种族。


    但是，太上老君也看到了另一面。


    他看到了人族的纯粹。


    他们的灵魂，无巫族的煞气，也无妖族的驳杂血脉，最是契合天地大道。


    老君看到了人族的应对。


    面对死亡，燧人氏钻木取火，带来光明；有巢氏构木为巢，带来庇护；缁衣氏缝叶为衣，带来文明。


    他们用自己的力量，在这洪荒世界中挣扎求存。


    “道……”


    太上老君的道心中，一个念头浮现。


    这，不就是“道”最原始的形态吗？


    从无到有，从弱到强。


    这不就是修行最根本的意义吗？


    女娲创造了他们的“形”，而自己，当补完他们的“神”。


    太上老君秉持着“无为而治”的理念。


    他没有选择降临，用威严去震慑人族，用神通去改变他们。


    他选择了最温和，也最符合他大道的方式。


    身化万千道念。


    于深夜，潜入那些人族先贤的睡梦之中。


    …


    人族祖地，最大的巢穴之中。


    为人族带来光明的第一位先贤，燧人氏，正在沉睡。


    即便在梦中，他也在为族人的未来忧虑。


    就在这时，他的梦境之中，出现一位须发皆白、身穿道袍的老者。


    老者看着他，开口。


    “孩子，你在为何事烦忧？”


    燧人氏在梦中，看到这位充满智慧的老者，将心中的苦闷说了出来。


    “老神仙，我看到族人受病痛折磨，看到许多新生婴儿无法长大，看到强大的族人也会衰老死去。火焰可以驱散黑暗和野兽，却无法驱散我们内心的恐惧。”


    老者闻言，点了点头。


    “生老病死，乃天地循环，亦是大道的一部分。”


    “身是容器，气是根本。你们的身体是一座宝库，只是你们不懂得如何去开启它。”


    燧人氏对着老者跪拜下去。


    “恳请老神仙教我！”


    老者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燧人氏的眉心。


    “我传你一道，此道不为争斗，不为杀伐，只为长生，只为逍遥。”


    “此道，名为‘金丹大道’。”


    “你且听好。”


    “呼吸吐纳，当效仿天地。一呼一吸，引天地之灵气入体。”


    “运转周天，当顺应自然。气走经络，洗涤肉身之尘埃。”


    “凝练元精，当保守归一。将一身之精华，汇聚于丹田，以心火炼之，可得一颗金丹。丹成，则百病不侵，寿元绵长。”


    老者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印在燧人氏的魂中。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有巢氏和缁衣氏的梦中。


    他们吸收着这来自梦中的知识。


    …


    第二日，清晨。


    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三位人族先贤，在同一时间从沉睡中惊醒。


    “那个梦……”


    燧人氏翻身坐起，他发现自己原本因劳累而酸痛的身体，此刻充满了力量与活力。


    有巢氏发现，自己身上一些陈年旧伤，在一夜之间痊愈了。


    缁衣氏则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变得清明，能听到风的声音，闻到泥土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脑海中，都多出了一套完整又玄奥的修行法门。


    三人立刻走出自己的住所，看到了彼此。


    “你也梦到那位老神仙了？”


    “你也学到了那‘金丹大道’？”


    “没错！”


    三人眼中，都充满了激动。


    他们立刻按照梦中所学，盘膝而坐，开始吐纳。


    当第一缕天地灵气，按照那玄奥的法门被吸入体内时，一种舒畅感觉传遍四肢百骸。


    他们知道，这不是梦。


    这是天大的机缘！


    是上苍对他们人族的眷顾！


    “那位老神仙，是我人族的第一位师长！”


    燧人氏激动地说道。


    “我们当为他立像，让我人族世世代代，都供奉他，感念他的恩德！”


    有巢氏和缁衣氏齐声应和。


    他们立刻召集族中最手巧的工匠，根据梦中记忆，用一块山岩，雕刻出一尊手持拂尘的老者石像。


    石像下方，他们用古朴的文字，刻下了五个字。


    “太上道祖师。”


    三位先贤，带领着所有核心的人族，对着石像，行了庄重的跪拜大礼。


    就在他们跪拜下去的瞬间，一股“人道教化”的气运，从人族之中升腾而起，跨越时空，与远在昆仑之巅的某位存在，建立了微弱却坚固的联系。


    …


    昆仑之巅。


    太上老君感受到了来自人族的气运加持，他无为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圆满。


    教化之功，已然功成。


    立教之时，已至。


    老君手持扁拐，立于山巅，目光看穿过去未来，对着至高的天道，发出宏大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是大道本身在宣告。


    “天道在上！”


    “吾，太清太上，今感人族求道之艰，亦为洪荒众生开辟一道统。”


    “特立下一教，名曰‘人教’！”


    “以吾之伴生至宝‘太极图’，镇压人教气运！”


    “吾当为，人教教主！”


    “人教……立！”


    随着最后一个“立”字出口。


    轰——！！！！


    整个洪荒天道，再次发出剧烈的轰鸣！


    九天之上，一片磅礴浩瀚的功德金云，轰然汇聚成型！


    功德金云凝聚成一道金色光柱，从天而降，没有任何分支，全部涌入太上老君的体内！


    嗡——！！！


    太上老君元神深处，那道鸿蒙紫气，在这股立教功德冲刷之下，瞬间被炼化！


    一股与女娲不同的圣人威压，从昆仑山之巅爆发！


    女娲的圣威，是“造化”、“新生”，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而太上的圣威，则是“无为”、“自然”，充满了清静、淡然，囊括万物至理的韵味。


    这股威压，横扫整个洪荒。


    所有生灵，在这股威压下，再次跪伏下去。


    他们的心中，没有恐惧，反而生出一种宁静，所有的烦恼和欲望，都在这圣威之下被洗涤。


    天地之间，再次有祥瑞之气汇聚。


    第二位圣人，诞生了！


    …


    紫微神庭，观星台。


    那股清静无为的圣威，同样笼罩了这里。


    凌珑和星儿都感受到了这股与女娲不同的气息。


    高坐于帝座之上的凌尘，感受到这股气息，只是淡淡一笑。


    他看向身旁的女儿们，继续着“帝王教学”。


    “看，第一个聪明的‘牧羊人’，出现了。”


    凌珑不解。


    “爹爹，何为聪明？”


    凌尘的目光穿透了时空，落在新生的人族身上，也落在惨烈的不周山战场之上。


    他平淡地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洞悉。


    “他没有去管那些强壮的野牛，也就是巫族。”


    “也没有去理会那些狡猾的狼群，也就是妖族。”


    “他直接找到了这片牧场里，最温顺的‘羊群’。”


    “也就是，人族。”


    “此为，智取。”


    凌尘的话，让两个女儿若有所思。


    星儿担忧地问：“可是，爹爹，他立人教，是为了成圣，利用人族吗？”


    凌尘闻言，摇了摇头。


    “这，便是他更高明的地方。”


    他的目光看穿了太上老君此举背后的深意。


    “他传下的金丹大道，只求长生，不重杀伐。”


    “这既不会让人族过早强大，打破洪荒现有的平衡，引来巫妖二族的忌惮与打击。”


    “又能让他玄门的教化理念，无声无息地深入到人族的骨髓之中，让他与整个人道的气运，进行深度的绑定。”


    “这虽有‘利用’之嫌，却也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他给了人族生存的希望，人族则回报他以气运和教主之位，公平交易，各取所需。”


    “此道，很高明。”


    凌尘的这番点评，将太上老君成圣的本质，剖析得淋漓尽致。


    太清成圣的这股威压，重重敲在昆仑山上另外两位的道心之上。


    敲在玉虚宫元始天尊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