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之内，空气凝固。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那缕悬浮在半空中的【太阴本源星光】，散发着神圣光辉。


    它既是“贺礼”，也是对妖帝帝俊无形的审判。


    收？


    还是不收？


    大殿之内，万籁俱寂。


    所有宾客的目光，全部聚焦在高台之上那位身穿赤金帝袍的男人身上。


    昆仑山的三清，看着这一幕，神情各异。


    太上老君无为的眼神中，道韵流转。


    元始天尊面露冷漠，一副旁观姿态。


    通天教主饶有兴致，发现这位紫微星主行事，比他预想的有趣万倍。


    五庄观的镇元子，血海的冥河老祖，以及洪荒各处的大能，都在等待。


    他们在等，等这位意气风发的天帝，将如何处理这份烫手的贺礼。


    收下，就等同于当着全洪荒的面，承认自己这场天婚的根基受制于人。


    承认自己所倚仗的太阴大道，其最终所有权属于那位紫微大帝。


    这比当众受辱，还要难受。


    可若是不收，那就更糟。


    不收，就是公然与那位深不可测的紫微大帝翻脸。


    对方是能让道祖亲赐第七蒲团的存在，麾下准圣可以轻松斩杀妖族大罗。帝俊明白，现在的妖族天庭，惹不起。


    更何况，不收这份“贺礼”，这场婚礼也别想再办下去。


    届时，帝俊和他刚刚建立的妖族天庭，只会沦为三界更大的笑柄。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将他逼入绝境的阳谋。


    高台之上，帝俊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那双隐藏在宽大帝袍下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骨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脆响。


    屈辱与怒火在他胸中冲撞，焚烧着他的理智。


    他想咆哮，想掀翻这一切，想率领亿万妖兵，冲上九天星空，与那凌尘决一死战！


    但是，帝俊不能。


    他是帝王。


    是妖帝。


    在万分之一刹那的权衡之后，帝俊展现出枭雄的特质——隐忍。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抽走了他所有的尊严与骄傲。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面部肌肉扭曲，挤出一个笑容。


    他对着殿前那道娇小的身影，对着那道璀璨的星光大道，朗声开口，声音沙哑。


    “多谢紫微大天帝厚赐！”


    “如此本源至宝，正合天后修行！”


    他说完，又转过头，看向身旁那面色煞白、眼神空洞的羲和。


    帝俊用命令的口吻道：


    “天后，还不快谢过大帝恩典！”


    羲和的身体轻轻一颤。


    她茫然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帝俊没有再理会羲和，清楚此刻必须由他来决断。


    他亲自出手，运转法力，小心翼翼地，将那缕带来屈辱的“太阴本源星光”，托举到自己手中。


    然后，帝俊转过身。


    当着大殿之内，万千仙神的面。


    他亲手，将这缕光，缓缓地打入了羲和的体内。


    这个动作，向全洪荒做出了一个公开的承认：


    “我收下了。”


    “我认了。”


    “嗡！”


    羲和的身体剧烈一震。


    一股磅礴到她无法抵抗的、源自大道本源的纯粹力量，在她体内轰然炸开。


    她的修为，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地节节攀升，冲破了准圣初期的壁垒，向着更高的层次迈进。


    但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做完这一切，帝俊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已经被眼前变故惊得呆立在原地，忘了自己该干什么的司仪，妖帅白泽的身上。


    帝俊的眼中，怒火压抑。


    他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对着白泽嘶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


    “耽误了吉时，你担待得起吗？！”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回荡在死寂的凌霄宝殿之内。


    “继续！！”


    “拜天地！！”


    白泽浑身一个激灵，如梦初醒。他不敢再有犹豫，连忙高声唱喏，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新、新人……拜天地！”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场盛大的天婚，已经变成了一场闹剧。


    但仪式，必须继续下去。


    帝俊和羲和，硬着头皮，如同两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他们机械地转过身面向殿外。


    对着那广阔的洪荒天地，对着那亘古不变的天道，缓缓地，拜了下去。


    “一拜天地——！”


    随着白泽的唱喏，随着两人这一拜的完成。


    就在此刻，异变再生！


    吸收了那缕【太阴本源星光】的羲和，与帝俊的太阳本源，在河图洛书的引导之下，开始了深层次的交汇！


    轰隆——！！


    一股宏大的阴阳二气，从二人身上冲天而起！


    这股气息，比之前任何一次演练都要强大百倍！


    它化作一道黑白二色交织的光柱，直入云霄，引动了天地本源的共鸣！


    刹那间，天庭之上，风云变色！


    那条原本因“立历之争”而气运大损，变得萎靡不振、龙身布满裂纹的妖族气运金龙。


    在这股精纯阴阳二气的冲刷之下，竟然开始修复！


    它身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它那原本黯淡的龙鳞，重新变得金光闪闪！


    它那耷拉着的龙须，也再次变得威风凛凛！


    “昂——！！！！！”


    气运金龙仰天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龙吟！


    感受到妖族气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帝俊心中那口憋死的恶气，终于顺畅了一些。


    他一直僵硬的脸庞，终于有了情绪。


    那是狂喜！


    劫后余生、赌博胜利的狂喜！


    帝俊心中，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呐喊，在咆哮！


    “凌尘，你羞辱我又如何？！”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算计吗？你以为这是在诛朕的心吗？！”


    “可你算错了一点！朕，终究是赌对了！！”


    “面子丢了，可里子，朕拿到了！！”


    “只要我妖族气运恢复，只要我能更进一步，未来……未来就还有一战之力！！朕，还没有输！！”


    他将这场奇耻大辱，强行自我催眠为一次用“面子”换“里子”的交易！


    他赢了！


    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哈哈哈哈！！！”


    帝俊忍不住，仰天狂笑起来。


    他的笑声，是压抑过后的释放，带着疯狂与得意，回荡在整个凌霄宝殿。


    殿下，原本还在为刚才那一幕感到憋屈和羞辱的众妖神，此刻感受到头顶那重新强大的气运金龙，听到妖帝陛下这充满自信的笑声，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天帝圣明！天后万福！”


    “天帝圣明！天后万福！”


    一时间，赞美的声音，再次响彻大殿，要将刚才所有的不快与屈辱，都彻底掩盖过去。


    整个凌霄宝殿，在帝俊那自欺欺人的狂笑声中，在万千妖神的朝贺声中，再次被一种虚假的繁荣和喜庆，所彻底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