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族天庭为了最后一搏而疯狂运转的喧嚣截然不同。


    紫微神庭，万古宁静。


    紫微宫顶层的观星台上，星光柔和洒下，将一切笼罩在光晕之中。


    道韵天成，时间在此地也放缓了脚步。


    凌尘背对洪荒星空，负手而立，注视着面前巨大的星图沙盘。


    沙盘上，代表妖族天庭气运的光点，正以剧烈的频率闪烁，移动轨迹直指不周山。


    其身后，站着两位少女。


    其中一位身着黑裙，气质冷冽，是大女儿凌珑。


    她手中，捧着一枚星光凝聚的玉简。


    凌珑刚将妖族天庭的最新动向，包括帝俊决定联姻羲和的完整企图，向凌尘做了详细汇报。


    汇报完毕，她看着父亲平静的背影，语气冰冷，带着不屑。


    “爹爹，那帝俊黔驴技穷，竟想出此等攀附联姻之法，丢尽了他妖帝的颜面。”


    “更可笑的是，他还妄图借您与太阴星那段旧日因果，行羞辱之事。”


    凌珑眼中，现出凛冽杀机。


    “我神庭上下，听闻此事，无不激愤。北斗与南斗几位星君，已数次前来请战。”


    “爹爹，是否要出手干预？只需我走一趟，便可让帝俊的图谋，在他离开南天门之前，彻底破产。”


    凌珑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


    在她看来，以神庭如今的实力，碾碎帝俊这个幻想，轻而易举。


    然而，凌尘听完她的话，慢慢转过身。


    脸上没有怒意，也无波澜。


    只有笑意。


    他没有直接回答凌珑的问题。


    而是将这场在外界看来，关乎洪荒未来格局的豪赌，当成了一份“课后作业”，现场考校起两个女儿的帝王心术。


    “珑儿。”


    凌尘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观星台上。


    “你先来说说，帝俊此计，在你看来，有何不妥？”


    凌珑愣住，没想到父亲会如此反问。


    但她立刻收敛心神，开始认真思考。


    如今的凌珑，在凌尘的言传身教下，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知杀伐的战斗狂人。


    她沉思片刻，整理思路，才恭敬地回答：


    “回禀爹爹。”


    “帝俊此计，看似一箭三雕，实则已是下下之策。”


    “因为，他根基已失！”


    “帝王之道，在于内圣外王，在于自强不息。自身强大，才能引八方来朝，让天地归心。”


    “可帝俊如今，却将妖族翻盘的所有希望，悉数寄托于一场联姻，寄托于外人（羲和），更寄托于尚未成圣、态度不明的未来圣人（女娲）。”


    “这，已经彻底失了‘自强’的帝王之心！”


    凌珑的声音，变得愈发笃定。


    “他，已经从一位敢与天争锋的帝王，沦为一个投机取巧的政客。”


    “他所构建的一切，已是空中楼阁，根基不稳，不堪一击！”


    凌珑说完，便静静看着父亲，等待评判。


    凌尘听完女儿的分析，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错。”


    “能看到这一层，你的【帝王之术】，已算入门了。”


    一番肯定，让凌珑清冷的脸庞上，也忍不住浮现喜色。


    然而，凌尘随即话锋一转，开始了更高层次的，属于他这位混沌魔神的“帝王教学”。


    他的声音变得悠远。


    “但是，珑儿，你可知，他真正的败笔，在何处？”


    凌珑和小女儿星儿，都露出求知的神情，认真聆听。


    凌尘的目光，看向无尽的洪荒天地。


    “他真正的败笔，不在于术，而在于‘道’。”


    “他还在想着，如何去‘借’力。”


    “而真正的强者，是去‘创造’力！”


    这番话，让凌珑和星儿身体一震。


    凌尘没有停顿，继续用平实的语言，阐述着高深的道理。


    “他想借太阴之力，来平衡他的纯阳之道。”


    “他想借女娲之势，来巩固他在圣人时代的靠山。”


    “他想借天地阴阳之道，来为他那本已衰败的气运冲喜。”


    “借，借，借……”


    凌尘轻轻摇头，声音中带着蔑视。


    “借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


    “借来的力量，随时可能被收回，甚至反噬自身。”


    “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走窄了，也走错了。”


    他转过身，看着两个女儿，眼神明亮。


    “而我等之道，在于开辟！在于创造！”


    “力量不足，我等便从混沌中炼化本源！”


    “盟友不牢，我等便凭自身实力打出威严，让八方来朝！”


    “规则不利，我等便亲手制定新的规则！”


    “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这，才是【帝王之道】！”


    为了让女儿们能更直观地理解这种格局差距，凌尘伸出手，在面前的虚空中，轻轻一点。


    一幅生动的画面，出现在她们面前。


    画面的一边，是一艘由各种东拼西凑、材质各异的破旧木板，正在被一群工匠手忙脚乱地“组装”起来的大船。


    这艘船，被漆上华丽油彩，挂上金色帆布，也颇为雄伟。


    可明眼人一看便知，它的内核脆弱不堪。


    画面的另一边，则是一片无边无垠的、闪烁星辉的、正在被一股无形伟力缓缓“开辟”出来的星辰大海。


    这片大海，每一滴水，都是一颗真实的星辰，每一朵浪花，都蕴含着一条完整的大道法则。


    凌尘指着画面，对两个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女儿，淡淡解释道：


    “看到了吗？”


    “那帝俊，就是那个还在岸上，想着如何用这些东拼西凑的木板，去‘组装’一艘华丽大船，妄图追上我们脚步的工匠。”


    “而我们，早已扬帆起航，在这片混沌之中，开辟属于我们自己的星辰大海。”


    “正因如此，他的那艘船，无论组装得多么华丽，多么唬人，其最终的结局，也只有沉没一途。”


    “一场注定会失败的闹剧罢了。”


    随着凌尘话音落下，他挥了挥手，眼前的画面随之消散。


    观星台上，再次恢复宁静。


    小女儿星儿的眼中，充满了对父亲的崇拜。


    而大女儿凌珑，在消化了父亲这番话后，眼中的杀机已经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明悟，和看好戏的玩味。


    她再次躬身一礼，这一次，语气中再无之前的凝重，只有信服。


    “爹爹，女儿明白了。”


    凌尘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观星台的边缘，负手而立，目光俯瞰着下方的洪荒世界，用平淡的语气，下达了最终的指示。


    “无需理会。更无需干预。”


    “让他去办。”


    “把这场婚礼，办得越盛大越好。”


    “把楼阁，搭得越高越好。”


    “因为……”


    “一场精心搭建的空中楼阁，只有在它最辉煌、最高耸的时候，再轰然坍塌。”


    “那绽放出的烟花，才会是最绚烂的。”


    凌尘看着星图沙盘上，那代表着帝俊的光点，已经离开太阳星，向着不周山的方向快速移动。


    他淡淡地自语，声音中带着冰冷的、如同宣判般的玩味。


    “到时候，你们将亲眼看到。”


    “什么是真正的……‘天意如刀’。”


    话音落下，他便不再关注此事，转而开始指点起女儿们在修行上的细节疑难。


    仿佛刚才谈论的，那场关乎洪荒未来格局的天婚大典，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