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影没有留恋，消失在混沌深处。


    紫霄宫外，那片因抢宝与交易而喧嚣的混沌区域，陷入死寂。


    所有大能，无论是三清还是帝俊，都静立原地，注视着凌尘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他们的道心在今日受到了冲击与洗礼。


    就在这时，紫霄宫之上，道祖鸿钧那虚幻透明的身影，发出了他在这方天地的最后一句话。


    这道声音不再威严与淡漠，变得宏大，是整个天道的意志在回响。


    “天道不全，吾身合之。”


    “自此，非量劫，鸿钧不出。”


    话音落下。


    鸿钧的轮廓化作亿万道本源大道法则，成为万千光丝，不可逆转地融入混沌与洪荒天道之中。


    他彻底合道了。


    随着鸿钧的消失，那座见证了洪荒三次盛会、承载了三千红尘客求道之梦的紫霄宫也开始变化。


    它由混沌顽石构成的实体变得透明，失去了颜色与形态。


    最终，在所有大能的注视下，这座圣人道扬无声息地隐入混沌深处，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痕迹。


    这意味着一个属于“道祖”亲身教化的时代，从这一刻起彻底结束。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六位天道圣人在幕后落子，以众生为棋，展开博弈的新时代。


    “恭送老师！”


    三清对着紫霄宫消失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恭送道祖！”


    其余的大能们也纷纷躬身。


    良久，众人才直起身。


    “走吧。”太上老君拂尘一摆。


    “哼。”元始天尊冷哼，对凌尘的交易之事仍有不满，但大势已定。


    通天教主回头看了一眼凌尘消失的方向。


    帝俊、太一兄弟率领妖族众人，转身向洪荒世界飞去。


    红雲老祖在镇元子的护持下，身体僵硬。


    众人各怀心思，准备离开。


    就在这新旧时代交替、天机最为混乱、大道为之重塑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股意念，跨越时空，穿透混沌气流。


    它从洪荒世界太阴星的方向投射而来。


    目标并非旁人，正是准备返回紫微神庭的凌尘。


    这道意念没有杀意与恶意，只有绝望。


    意念在接触到凌尘周身由星辰大道之力形成的护体神光时，瞬间消融。


    其中蕴含的情绪，却传递了过来。


    星光大道之上，凌尘的脚步一顿。


    他没有回头，但明了那是谁。


    ……


    视角切换。


    遥远的洪荒大地，清冷孤寂的太阴星，广寒宫。


    此地已不复往日光景。


    灵气稀薄了九成，月华都显得暗淡。


    那棵月桂神树，大半枝干已经枯死，只剩下零星几片枯黄的叶子，在寒风中摇摆。


    树下，一道身影孤零零地坐着。


    正是常曦。


    她的面容苍白，眼眸布满血丝。她的道心在紫霄宫中被凌尘无视的那一刻，就已出现裂痕。


    此刻，她盘膝而坐，试图冲击瓶颈。


    然而，无论她如何运转玄功，法力都宛若死水，再无寸进。


    就在道祖鸿钧合道，天机混乱的那一瞬间。


    常曦，这位太阴之主，凭借她与这颗星辰最后的本源联系，发动了她此生最后的、不顾一切的神通。


    她的元神跨越时空，模糊地“看”到了紫霄宫散扬时发生的一切。


    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道让所有大能都为之疯狂、代表着天道圣位的鸿蒙紫气，主动地飘向了凌尘。


    她看到了，道祖亲口承认，凌尘当得此位。


    然后……


    常曦看到了让她道心彻底崩塌的一幕。


    凌尘，拒绝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将那无上机缘定在空中。


    他说，此物，于我而言，是“枷索”。


    枷索……


    枷索！！


    这两个字，是两柄淬满剧毒的混沌神剑，刺入常曦元神深处！


    当初，她是为了什么离开凌尘？


    不就是因为，她觉得他平凡安逸，是她追求更高大道之上的“枷锁”吗？！


    多么可笑。


    多么讽刺。


    这还没完。


    紧接着，常曦又“看”到了凌尘最后的举动。


    他看不上分宝岩上任何一件先天灵宝。


    凌尘直接向道祖本人，“索要”了一块紫霄宫的基石！


    一块用来铸造圣人道扬、价值远超所有先天灵宝总和的混沌本源石！


    而道祖，答应了！


    还说，凌尘的道，是洪荒未来的另一条出路！


    当看到这一幕时。


    常曦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她追求的力量，被凌尘视为外物。她渴望的地位，被凌尘看作枷索。她引以为傲的跟脚，在凌尘的混沌魔神底蕴前，显得卑微。常曦自认英明的抉择，到头来只是亲手推开机缘，沦为洪荒万古的笑话！


    她追求力量，却放弃了力量的源头。


    她渴望尊严，却落得被无视的下扬。


    她想超越姐姐，却发现自己如今，连仰望姐姐背影的资格都快要失去。


    她坚持的执念与奋斗的目标，此刻都化作对自己的嘲讽与憎恨！


    支撑她道心的最后防线被压垮了。


    “我……”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错了……”


    她喃喃自语。


    这三个字，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元神的力量。


    她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


    下一刻。


    轰！！


    无尽心魔，从她早已破碎的道心深处爆发！


    黑色的魔焰，不是从外界燃起，而是从她的元神内部燃烧！


    这一刻，常曦甚至没有做出抵抗。


    她累了。


    也绝望了。


    任由那黑色的火焰，吞噬了她最后一丝意识，将她的所有记忆、情感、悔恨，都焚烧干净。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那依旧风华绝代的身体之上。


    一幕诡异凄美的景象发生了。


    她的身体，那具太阴神体，从手指开始寸寸碎裂。


    没有鲜血与声息，静静地化为闪烁月华的粒子。


    这崩碎迅速蔓延，从手指到手腕，再到手臂。


    她的身体就在无声中，化为飞灰。


    最终，当一阵清冷的寒风吹过。


    那些飞灰也随风飘散，融入了这片她曾经主宰，如今却冰冷的太阴星之中，没有留下痕迹。


    魂飞魄散。


    形神俱灭。


    曾经的太阴女神，常曦。


    这位在洪荒前期也算一号风云人物的女仙。


    自此，彻底消失于洪荒世界。


    她留下的，只有广寒宫前，那棵已经彻底枯死、再无生机的月桂神树。


    以及，一段即将成为洪荒八卦笑谈、流传万古的悲剧。


    ……


    混沌虚空中。


    那条由星光铺就的大道之上。


    凌尘的脚步，在常曦彻底消散的那一刻，停顿了半步。


    他感觉到，自己与常曦之间，那最后一缕因果联系，应声而断。


    断得干净。


    “爹爹，怎么了？”


    身旁，心思细腻的小女儿星儿，察觉到了父亲的异样，仰起头问道。


    凌尘回过神，低头看着女儿纯净的眼眸，面容柔和下来。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


    凌尘没有回头，也没有多想，只是在心中默念一句。


    “尘归尘，土归土。如此，也好。”


    这段纠缠了他无尽岁月的因果，也终于在今日，画上了一个句号。


    他再无牵挂。


    可以真正地、全心全意地，去开创一个只属于他自己，和他两个女儿的全新时代。


    混沌虚空中，凌尘重新迈开脚步，牵着两个女儿的手，一步步，走向那遥远而又熟悉的洪荒世界。


    他的背影，在常曦消散的那一刻，显得更加挺拔、更加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