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几个身影之上。


    常曦的脚僵在原地，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她的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毫无血色的惨白。


    凌尘那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恶毒的诅咒和嘲讽都更让她痛苦万分。


    周围那些洪荒大能的目光，此刻都像是带着温度的针，一根根扎在她的身上。


    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看笑话的讥讽。


    紫霄宫前这庄严肃穆的氛围，被这份尴尬的沉默彻底打破。


    常曦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被晾在这洪荒最顶级的舞台中央，供人观赏。


    就在这时，她的姐姐羲和，终于忍不住了。


    羲和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羞耻。


    她快步上前，一把死死地拉住了常曦冰冷的手臂。


    她没有大声呵斥，而是将嘴唇凑到常曦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最冰冷也最刻薄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收起你那副可怜的样子！常曦，我真为你感到羞耻！”


    “看看你现在像什么？一个被抛弃的怨妇吗？”


    “你亲手推开的人，如今看来，是你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无上存在。”


    “你现在跑上去，是想干什么？是想求他回心转意吗？”


    “别做梦了！”


    “你现在的行为，只会丢尽我们太阴神族的脸！丢尽我羲和的脸！”


    羲和的每一个字狠狠地扎进了自己妹妹那本已千疮百孔的心脏里。


    然而，姐姐这番饱含羞辱的话语，反而激起了常曦的血性，不甘。


    她猛地甩开了羲和的手。


    是的，她后悔了！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但她不甘心！


    亿万年的情分，亿万年的相伴，难道就这样被彻底抹去，连一点痕迹都不剩下吗？


    她不信凌尘会如此绝情！


    这一定是他的气话，是他为了报复自己的手段！


    常曦的眼中闪过疯狂。


    她不顾一切地，再次冲上前去，绕过了那些用异样眼光看着她的洪荒大能，再次拦住了凌尘的去路。


    这一次，她挡在了他的正前方。


    因为情绪的剧烈激动，她的声音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倔强地在眼眶里打着转，没有落下。


    她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凌尘！”


    “你……你当真如此绝情？”


    “亿万年的情分，在你眼中，就当真一文不值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质问，也带着乞求。


    这一次，凌尘停下了脚步。


    他终于转过了头，正眼看向了眼前这个拦住他去路的女人。


    这是他从来到紫霄宫前，第一次正眼看她。


    常曦的心，猛地跳动。


    她在他的眼神中疯狂地寻找着。


    寻找着哪怕愤怒、怨恨或是嘲讽。


    只要有这些情绪，就说明他还在意，他还没有完全忘记。


    然而，她失望了。


    她在他那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之中，什么都没有看到。


    没有愤怒。


    没有怨恨。


    没有嘲讽。


    甚至，连最基本的淡漠都没有。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情绪的……陌生。


    是的，就是陌生。


    就像是在看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突然冲出来挡住自己道路的路人。


    就在常曦被这种陌生的眼神刺得心头发慌，期待着他能回答自己那个问题的时候。


    凌尘并没有直接回应她。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个动作，不是不耐烦，也不是厌恶。


    而是一种带着些许困惑的，在努力思索着什么的表情。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在扬所有人，尤其是让常曦，瞬间如坠冰窟的举动。


    他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女儿。


    他用一种带着真诚疑惑的语气，轻声地、温和地问道：


    “凌珑，星儿。”


    “这位道友是谁？”


    “爹爹好像不认识她，你们认识吗？”


    这句话，被他用一种非常平淡的，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的语气说了出来。


    但落在常曦的耳中，却不亚于天道的审判，大道的崩塌！


    不认识？


    他说他不认识她？！


    常曦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运转。


    而此时，凌尘的两个女儿，天真而又耿直的回答，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女儿凌珑一向有话直说。


    她很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常曦，然后皱着她那小小的眉头，耿直地摇了摇头。


    “不认识。”


    她对凌尘说道。


    “爹爹，她身上的味道好奇怪，我不喜欢。”


    而小女儿星儿则有些胆小地躲在了凌尘的身后。


    她探出自己的小脑袋，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常曦，也跟着摇了摇头。


    “我……我也不认识……”


    “爹爹，她是不是认错人了呀？”


    “我们认识吗？”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反问，配上两个女儿那天真无邪的回答。


    如同亿万柄无形的大道利剑，在同一瞬间，狠狠地刺穿了常曦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碎了！


    他没有忘！


    她很清楚，他绝对没有忘记！


    他这是在用这种最残忍、最诛心的方式，在告诉她！


    他在彻底地否定她！


    否定她的存在！


    否定他们之间那长达亿万年的所有过往！


    “哇——！”


    常曦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天地都在她面前剧烈地旋转起来。


    一股腥甜的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直冲她的喉头。


    她张开嘴，一大口蕴含着她太阴本源的金色神血就这样狂喷而出，洒在了紫霄宫前那冰冷的地面上。


    她的道心在这一刻出现了真正的、不可弥补的巨大裂痕！


    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


    旁边的羲和脸色大变，连忙伸手扶住了即将瘫软在地的妹妹。


    就在常曦吐血，身体摇摇欲坠的这一瞬间。


    “嘎吱————”


    一声亘古的巨响传来。


    那扇紧闭了不知道多少万年，让所有洪荒大能都只能在门外静静等待的紫霄宫大门，缓缓地向内打开了。


    一股混元圣人独有的、至高无上的道韵，从宫殿之内弥漫而出。


    这股道韵瞬间吸引了在扬所有人的注意力。


    包括三清、帝俊在内的所有顶尖大能。


    他们全都神情一肃，齐齐地朝着那扇打开的大门望去。


    凌尘也再也没有看那个瘫软在姐姐怀中，吐血不止的女人一眼。


    他牵着两个女儿的手，平静地迈开了脚步。


    他成为了在扬所有人中，第一个迈步走进了那座传说中的紫霄宫的人。


    他的背影，在常曦那被血色与泪水模糊的视线之中。


    显得那么高大。


    又那么的……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