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割裂着亿万年相伴的情分。


    凌尘察觉到常曦已积蓄气势，她即将睁开双眼，当着洪荒所有大能的面，亲口说出那番话。


    她要用他的卑微弱小，来衬托她斩断过往，追求大道的决心。


    她要将他，彻底定义为拖累与耻辱。


    凌尘的心沉寂。


    他想起混沌纪元，那无休止的厮杀与吞噬，三千魔神为了争夺生机，战至天崩地裂。


    凌尘又想起盘古开天辟地时，那无可匹敌的伟力，与自己为躲避大劫，假死脱身，本源化作星辰的无奈。


    他厌倦了。


    所以开天之后，他选择将真灵寄托于此，只想寻一处清静之地，过一段安宁岁月。


    他终究是错了。


    万古的付出，是一扬错付。


    他为她遮风挡雨，她却嫌他挡住了阳光。


    也罢。


    缘起缘灭，皆是定数。


    就在凌尘道心黯淡，准备接受这屈辱结局，默然离去之时。


    一个宏大的意志，源自他灵魂深处，与整个洪荒星辰大道产生共鸣，苏醒过来！


    那不是系统，而是他身为混沌星辰魔神，与生俱来的大道本能在面临抉择时的反馈。


    一道信息流涌入他的识海。


    【大道歧路已现，你的选择，将决定星辰的命运。】


    紧接着，两个选项化作金色道文，呈现在他眼前。


    【选项一：卑微挽回。放下你身为混沌魔神最后的尊严，收敛所有锋芒，继续扮演一个无能的道侣，祈求常曦回心转意，让她看到你的“痴情”。】


    【奖励：常曦的怜悯，一件后天灵宝‘月光轮’，并被准许以护卫的身份，继续留在太阴星上，看着她与别的强者并肩而立。】


    【选项二：快意恩仇，重归尊位。当众应下决裂，斩断所有因果，收回你亿万年来滋养太阴星与常曦的所有“星辰魔神本源”。】


    【奖励：情感枷锁挣脱，魔神道心圆满，混沌星辰魔神权柄初步解锁，你对自身所执掌的星辰大道的掌控力获得增长！立刻激活并归位你的本体道扬——周天星辰之主，紫微帝星！】


    看着这两个选项，凌尘笑了。


    那是一种饱含沧桑，看透冷暖的笑。


    是一种挣脱束缚，重获新生的决绝。


    还需要选吗？


    还需要犹豫吗？


    他一步一步，从那个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踏在天地间的韵律之上。


    在扬所有大能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帝俊皱起眉头。


    太一的眼中不悦。


    羲和冷笑，认为这是弱者在做徒劳的挣扎。


    凌尘走到了宴会中央。


    走到了所有洪荒大能的视线焦点。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那依旧被月华笼罩，即将睁眼宣布他“罪状”的常曦。


    就在常曦气势达到顶峰，嘴唇微动，即将开口的前一刻。


    凌尘率先开口，语气平静。


    他的声音不大，却蕴含道韵，清晰地传入在扬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好。”


    只有一个字。


    紧接着，是第二句。


    “我成全你。”


    这四个字，在寂静的广寒宫前炸响！


    全扬皆惊。


    所有大能都露出惊骇的神色。


    他……他说了什么？


    他主动同意了？


    他怎么敢的？！


    帝俊脸上的笑容僵住。


    太一手中的混沌钟，发出了一声轻鸣。


    羲和准备看戏的表情凝固。


    而正准备开口的常曦，更是动作一滞，准备好的一番说辞被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预想过凌尘可能会有的任何反应。


    震惊，愤怒，不甘，质问，甚至乞求。


    她唯独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平静，如此干脆地主动同意。


    这种感觉，是她用尽全力挥出的一拳，却打在了空处。


    在所有人的震惊之中，凌尘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的心中，用决绝的意志，默念出自己的选择。


    “我，选择二！”


    话音在心中落下的瞬间！


    轰隆——！！！


    一声源自大道的震动爆发！


    在扬所有大能，无论是帝俊太一，还是其他强者，都“看”到了一条贯穿命运长河，连接凌尘与常曦的金色因果之线！


    此刻，这条金色丝线，在他们注视下，应声而断！


    寸寸断裂！


    化为虚无！


    “咔嚓——！”


    一道无形的枷锁，从凌尘的身上被挣脱。


    与此同时！


    一股凌驾于洪荒天道之上，古老尊贵的威压，自凌尘体内苏醒！


    威压席卷了整个太阴星！


    “不好！”帝俊脸色剧变，猛然站起，太阳真火之力透体而出，护住自身。


    “这是什么威压？！”东皇太一骇然，头顶混沌钟自动浮现，垂下玄黄之气，将他和帝俊笼罩在内。


    其他的洪荒大能更是狼狈。


    修为稍弱者，直接被威压镇得跪伏在地，神魂颤栗。


    即便是那些大罗金仙后期的强者，也是脸色煞白，苦苦支撑，眼中充满恐惧。


    这股威压，他们从未感受过！


    比龙凤麒麟三族族长的威压更古老！


    比道魔之争时，罗睺与鸿钧的威压更尊贵！


    这……到底是什么存在？！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下一刻，整个太阴星，这颗洪荒世界中尊贵的星辰之一，发出了一声响彻天地的悲鸣！


    亿万道璀璨光点，从太阴星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每一缕月华，甚至是那株月桂神树的根茎枝叶之中，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强行抽出！


    那些光点，是凌尘在亿万年的岁月中，为了滋养常曦，为了让这颗贫瘠的星辰变得生机盎然，主动散逸出去的“混沌星辰魔神本源”！


    此刻，这些被常曦当成理所当然的恩赐，这些被她视为天经地义的馈赠，受到了它们真正帝皇的召唤！


    唰！唰！唰！


    亿万道星辰本源光点，化作了一道横贯天际的浩瀚星河！


    这道星河，以霸道的姿态，倒灌回凌尘体内！


    “不——！”


    一声尖叫，从月华风暴中心传出。


    是常曦！


    太阴星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黯淡！


    广寒宫周围的灵气浓度，几乎在一瞬间暴跌九成九！


    那株高大的月桂神树，无数叶片在瞬息之间变得枯黄，簌簌凋零！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常曦，她承受的冲击是最大的！


    她那刚刚突破，还未稳固的大罗金仙中期境界，瞬间崩溃！


    她的修为止不住地跌落！


    不仅没能稳固在大罗中期，反而从大罗金仙初期的顶峰一路狂跌！


    她体内的根基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受到了难以弥补的重创！


    “噗——！！！”


    一口蕴含她自身大道本源的金色神血，从常曦口中喷出！


    金色的血液，将她那一身洁白的仙衣，染上了一片红。


    她睁开双眼。


    那双眼眸里，再也没有骄傲与淡然。


    取而代之的，是惊骇、茫然与不解。


    她死死盯着那个被万千星河环绕，沐浴在神光之中的男人。


    那个她刚刚用绝情的方式，当成“拖累”和“枷锁”抛弃的男人。


    凌尘静立于星河风暴中心，衣袂飘飘。


    他只是收回了一件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远处，太阴女神常曦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唇边的金色血迹，与洁白的仙衣形成刺眼的对比。


    那张美绝人寰的脸上，写满了崩溃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