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柯楹用了一点时间去理解黑加仑的话。


    她第一反应是感到荒谬。可一想到呼噜的休眠和小礼服的离去，陆柯楹无法完全反驳。


    她只能看向呼噜，祈求它给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动，“呼噜，黑加仑说的是真的吗？”


    呼噜没有回答。


    “竟然是真的。”


    这么说，呼噜和黑加仑也会因为她，提早回到喵星？


    陆柯楹犹如血液倒流，氧气和力气从她身体中被慢慢抽空，她慢慢地滑坐在了地上。


    在巨大的震撼中恍惚，“怎么会呢呼噜？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黑加仑怒气汹汹，露出锋利的爪子，似乎要将她撕开。


    “因为你笨！你从来都只关心你自己！从来都不关心别人！”


    呼噜挡在黑加仑的面前，用着一贯轻飘飘的语气说：“哪有它说得这么严重啊，你看我这不还好好的吗？把身体借给你顶多就是我自己会累一点而已，多吃多睡精力就补回来啦。”


    “你骗人！人类在你身体里面残留的情绪是排不出去的，这种重量会让你越来越沉重，你会越来越嗜睡，直到你身体起不来的那天。”黑加仑暴躁地炸起了毛，冲过去想要咬陆柯楹，结果被呼噜制止。


    难怪。


    它一直在睡觉，一直在休眠。


    她早该想到的。她为什么没有仔细观察，为什么没有多想一点。


    陆柯楹眼角含泪，手脚随意在地上搁着，好像枝桠乱七八糟的盆景。


    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久久，字才自己从嘴里冒出来，“还有机会弥补吗？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呢呼噜？”


    “还说帮忙。你不害猫就算好的了！”黑加仑发狠地看着她，身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把命搭进去报答你，实在是太可笑了。”


    “什么意思？”


    陆柯楹无措地看看呼噜又看看黑加仑，它们一个避开她的眼神，一个厌恶地不回话。


    “你们能不能都说清楚？”


    陆柯楹已经忘记了，两年前，她曾经救过一只猫咪。


    那时候林云瑶刚离职不久，她还没调整过状态来。时常一个人在陈记待到很晚。


    当时琼姐带头的爱心流浪动物救助分会刚成立起来，手头上并没有太多的运转资金，基本上喂养流浪猫，让它们绝育都是跟相关的猫粮公司或者兽医院合作，将成本控制到最低。


    有一晚，救助分会的群里传来消息，说是有一只怀孕的流浪母猫在穿越马路的时候不小心，被一辆电瓶车撞上，危在旦夕。


    由于是个比较大的手术，费用要上万，送它去兽医院的人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多钱，所以琼姐在群里着急忙慌地组织捐款。


    陆柯楹当时因为林云瑶留下来的那几个日韩客户手头上赚了点提成，对林云瑶一直心里有愧，就以林云瑶的名义做善事，直接给琼姐转了钱，承担了猫咪的所有手术医药费。


    后面她没再太关注，只听琼姐说猫妈妈活了下来，但是它肚子里的孩子只保住了一个。


    陆柯楹从来没想到，那只猫妈妈就是呼噜，而它唯一的孩子就是黑加仑。


    命运的齿轮竟然这样转动。


    黑加仑不甘心，“我不让你做猫就是为了让你不害我母咪！可是你就是这么的自私！现在还要害我！”


    “够了！我都已经把你赶走了，是你自己非要回来的！你在这里倒打一耙些什么！”


    陆柯楹坐在地上，泪水比震惊更早地奔腾而出。


    “所以，呼噜你赶走黑加仑，是为了不连累它吗？”


    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像龙卷风一般向她袭来。她无力地靠在阳台的玻璃门上，一直抹泪。


    呼噜含糊其词，“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孩子长大了本来就是要离开父母的啊，老跟着我干什么，我又没奶给它吃了！”


    呼噜冲到黑加仑面前，在黑加仑的头上捶了两下，对它哈气，“你为什么要把什么罪都怪在她身上？没有柯楹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做猫要感恩，要懂得报答帮助过我们的人，我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被呼噜教训了的黑加仑湿了眼眶，它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只从小被母咪赶走的猫咪，一直都渴望着母咪的爱，只在它的身边徘徊。现在讨伐她也只是出于对母咪完全的考虑罢了。它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不要学什么感恩也不想要报答人类，他们都是自私自利的产物，不值得我们牺牲。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黑加仑蜷缩在了一角，呼噜看着也不忍心再说它，把脸别到了一边去。


    陆柯楹有些恍惚地突发奇想，“如果我没有救过你们会不会比较好？还有小礼服。这样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她想着想着又哭得更狠了些，“但是不救你们的话你们也会死的呀。”


    呼噜突然大笑了起来，“你这么想就对啦！柯楹，你就是救了我们！其他报恩不报恩的都是我们自愿的。我们既然有做决定的勇气，当然也有为此承担的决心。你为什么要为此感到伤心呢？”呼噜攀到她的肩膀上，舔掉她的眼泪，“而且关于报恩，我们也有选择借不借出我们身体的权利。你不是看过猫的报恩吗？猫咪要报恩不只有这么一种办法。”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她感到更轻松。


    “那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呼噜坚定地朝陆柯楹走了过去，“因为我们都爱你，我们都知道这会是最好的方法。”


    爱。


    这个沉重的字眼再度砸到了她的肩上，像是一根千斤重的担子。


    她感到窒息，更感到恐惧。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爱她？


    “是因为我比较可悲吗？所以需要你们来可怜我？”


    “不是的。是因为你有点亮世界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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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柯楹觉得可笑，“你们为什么不找像是林云瑶和陈泽朗这样的人呢？比起这样的我来说，把生命和精力花在他们身上应该会有比较高的回报率吧。”


    “因为点亮世界的火把是爱。你必须学会爱自己，也爱他人。”


    呼噜脸色严肃，语气却是未曾有过的温柔，“已经学会爱的人不用再学，他们表达爱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而你，你不是心里没有爱，而是因为不懂怎么去爱。这不是比心里充满了憎恨的人值得被爱多了吗？”


    “我真的值得吗？”


    “当然，所有人都值得被爱。请永远不要怀疑这一点。”


    陆柯楹感觉自己的心脏涌出一股暖流，它经过血管慢慢流动，直至去到全身。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充斥着轻盈的力量，内心安静而坚定。她好像理解了什么叫做爱，爱无关她是什么样的角色，在什么样的关系之中，付出什么又得到了什么。这只关乎她本身。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爱和意义。


    “人类的思考只是从自己的视角出发，所以难免狭隘。但是从猫咪的视角，你可以看到更多不一样的东西。当猫咪的冒险中，充满了和自己，和他人和解的机会。”呼噜说，“我们都很乐意让你尝试。”它又轻轻拍了黑加仑一下，“对吧黑加仑。”


    黑加仑跟陆柯楹一样，内心早已融化，但它显然更加不适应煽情的场景。


    它把头一扭，表情依旧拧巴，“我可不乐意！”


    呼噜叹了口气，“不要再为难柯楹了。我知道你讨厌的不是她，你讨厌的是我。因为是我把你早早地赶出了家门，让你流浪。”


    妈宝黑加仑内心委屈，偷偷抹泪，低声地说，“我才没有。”


    它犹豫了一下，松软的猫爪点了点地。然后像是鼓起了勇气往前踏近，用头蹭了蹭呼噜的下巴，“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该甩掉我的。”


    呼噜把黑加仑抱在怀里，轻轻地咬了它的头几下，黑加仑就像是个孩子一样在它怀里挣扎打闹。


    它们终于有了母女的样子。


    陆柯楹正在欣赏这温馨的场景，却看见黑加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到房间，叼出了那枚红色绒布匣子来。黑加仑：“你也有个不应该甩掉的人。”


    陆柯楹打开那个匣子，将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尺寸正好，戒指闪闪发光。


    她眼里含泪，笑着揉黑加仑的头，“我都说了我只是回来冷静一段时间。”


    “那你就跟他回去吧。”黑加仑没再朝她哈气，只是嫌弃地从她手里逃出来，“他来了。我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陆柯楹：“嗯？”


    下一秒，幸福的铃声响起。


    怀着对自己的释怀，和对他的愧疚，陆柯楹站了起来。


    她难掩脸上的泪水，跑出玄关，将门打开。


    陈泽朗被亮眼闪烁的东西晃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陆柯楹已经踮起了脚尖，亲吻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