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柯楹那相隔十二岁，今年刚上初一的弟弟陆柯杨，发消息告诉她，他上初中了，终于有手机了。


    陆柯楹看着那短短的一则短信，陷入了沉思。


    当留守儿童的那些年，她与弟弟一年只在回老家过春节时见一面。来到南林读书和工作之后，虽然父母和他就在近在隔壁城市的吉水，但她们依旧是一年只见一面。


    说实话，陆柯楹不太能够完全描绘出这个弟弟的具体形象。


    但是，从文字简短客气，而且没有选择打电话而是选择发短信的方式来看，她的弟弟应该还是跟她印象中的一样，害羞、内敛，会躲在父母背后偷偷地看她。


    她要回什么？


    你好，我是姐姐吗？


    对于这个称呼，连陆柯楹自己都觉得很是生疏和莫名其妙。


    回想了一下当年同为十三岁的自己，她决定对这条短信视而不见。就当它是进了垃圾信箱里面。


    可是这封短信锲而不舍，每周末都会有一封到“垃圾信箱”里去。


    而且短信的内容都是一摸一样：


    姐姐你好，我是陆柯杨。


    我上了初中，终于能拥有手机了。


    拥有了新手机又怎么样呢？拥有手机就可以来骚扰我了吗？


    陆柯楹看着那两行字，脑袋里思绪万千，她摆烂地把手机递给陈泽朗。


    陈泽朗疑惑地接过手机，看了眼，说道：“你弟又给你发消息了？”


    “嗯。”


    “能看得出来他挺想亲近你的。”


    陆柯楹有些暴躁，“我不想他亲近我。我不想他烦我。”


    陈泽朗把电视暂停，体育频道的足球定格在空中。


    没有了观众的欢呼，没有了解说员的旁白，一切变得安静了起来。


    他把身体转向她，“那你就让他不要再发消息给你了，或者直接拉黑他。”


    陆柯楹迟疑了。


    陈泽朗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如果你不想动手，我也可以代劳。”


    “别。”


    陆柯楹不想做到这个地步。


    她只是对被打破的微妙平衡很烦躁。


    她躺在了沙发上，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陈泽朗为了让她能够躺得更舒服些，把她的腿架在了他的大腿上。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他和她早就心有灵犀，知道她问的不是单纯的短信的问题。


    “大概是去家里大闹一场，把我心底的苦水都吐出来，然后能不联系就不联系。”


    “你是在说我懦弱。”


    “不是，我是在赞叹你善良。”


    他若有所思，最终无解地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想提醒你，你弟在你们家的风暴漩涡中，也很无辜。你无法指责一个人的存在，说他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最大的错误。如果他可以，他也想去到一个幸福和谐的家庭里面。”


    陆柯楹侧了个身，把头埋进手臂里，“帮我打发他吧。”


    “好。”


    对着那条短信，陈泽朗在手机上敲下了几个字：


    好的，好好学习。


    陆柯楹以为既然已经收到了回复，陆柯楹会消停下来，可事情却不像她设想的那样发展。


    他依旧会给她发短信，只不过不再是每周，而是在每个月的月考出成绩后。


    每一科的成绩他都会发给她，如果遇到某一科考得特别好的，他还会特别提出自己进步了多少分，或者是进步了多少名。


    陆柯楹从来没有回过他信息，但是他就是一直坚持发。


    起初收到短信陆柯楹会觉得很烦躁，可是后面到了月底偶尔没收到他的短信，还会纳闷他这次考试成绩会不会是没考好，没敢告诉她。


    “成绩短信”她从九月收到了第二年的一月，直到陆柯杨告诉她，他已经考完期末考试放假了，成绩不错，班里第二，年级第七。


    从来都没有收到过称赞、发了这么多短信一直都石沉大海的他，竟然鼓起了勇气，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吃一顿饭。


    陆柯楹都能想象到他紧张憋气的样子。


    他敲字的时候一定是手动着敲的，发送之前一定是来来回回地检查过了好几遍，看会不会有错别字，检查语气会不会让人不舒服。


    高度的同理心和丰富的想象能力，让陆柯楹彻夜难眠。


    夜深了，客厅里都是静悄悄的，她打开房门，出去接水。


    刚打开灯，就跟坐在飘窗上的呼噜四眼相对。


    “呼噜，你也还没睡啊。”


    “嗯哼，白天睡太多了。”


    陆柯楹给自己倒上半杯水，也坐下飘窗。大理石的质感在冬天更加吸冷，陆柯楹坐下的时候一下没注意，打了个寒战，赶紧拿了个坐垫垫在屁股下面。


    “还是你们猫咪好啊，不怕冷。”


    “我们只是勇于面对。当你直视什么，什么就会消失。”


    跟呼噜相处这么久，她已经习惯呼噜张嘴就来的大道理了，本来也没打算反驳她。


    但细想了下，好像不对，它这分明是借题发挥。


    “你不会又偷听我心里在想什么了吧。”


    呼噜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说是你脑子里太吵，吵得我这么嗜睡的猫咪都失眠了呢？”


    “切。”


    夜是这么的静，静到不说话就会让人害怕的程度。


    陆柯楹开始没话找话聊：“呼噜，你知道你爸爸妈妈是谁吗？”


    “废话。”


    “那你跟它们关系好吗？”


    “我母咪对我挺好的，第一口奶都是给我吃。”


    “母咪啊，好可爱的称呼啊。”陆柯楹在呼噜宽阔的背和的大屁股上蹂躏几把，“难怪把你长得这么结实。”


    呼噜的咪咪拳在陆柯楹的手臂上哐哐砸下，幸好大冬天的她穿的睡袍够厚。


    一人一猫闹了会儿，但是为了不吵醒已经熟睡的林云瑶，两人签下了休战的口头协议。


    他们安静地坐在飘窗上，陆柯楹温柔地在呼噜的头上给它顺毛，眼睛看向远方，她想起了很多往事，“可是呼噜，人类跟猫咪不一样，不是把孩子喂饱了就够了的。人类幼崽想要健康长大的话，还要给她灌溉很多爱和关心。”


    “切，你们人类的情感真是复杂啊。”


    “呼噜，你也觉得我应该原谅他们吗？”


    “我不能替你下定论。我只知道，你心中有恐惧，正如我刚刚所说的，你应该去面对这种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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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惧，你直面什么，什么就会消失。”


    呼噜翻过身来，露出肚皮，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果然是一只能秒睡的猫，它眼皮眨了眨，好像下一秒就能睡着，“你要不要回家看看，如果你实在很在意的话。”


    陆柯楹有些犹豫。


    呼噜：“用另一种方式也可以。”


    “另一种方式？”


    它已经困得朦胧，沉重的眼皮缓缓地合上，“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晚上六点半，轻云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陆柯楹一个人。


    一到下班的点，她就把大家给赶走，还特意告诉陈泽朗今天她要加班，也跟林云瑶说了她要出去约会，叫他们都不用等她。


    万事俱备，她把办公室的门锁给锁上，才打开了电脑里那个熟悉的，许久没打开过的空白word文档。


    醒来的时候，她正在父母吉水的那个家里。


    她低头看看自己，她这次变成了一只全身黑色的猫咪。


    陆柯楹还在纳闷，突然听见脑海里的声音：


    “喂，你真是死性不改啊，这么喜欢做猫？”


    那把声音虽然褪去了奶声奶气，变得成熟了起来，可陆柯楹还是马上就认了出来。


    “小黑！你怎么在这里！”


    “谁是小黑，我有名有姓，叫我黑加仑。”


    听到一只猫叫一颗葡萄的名字，陆柯楹爆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谁给你取的这么奇葩的名字。”


    “你。”


    “额……我这么有品味？”她举起自己的猫爪闻了闻，“难道你闻起来是葡萄味的吗？”


    “喂！禁止骚扰！”


    “好的。”


    陆柯楹抬头看了看房子，面积不大。格局采光很透亮，家具简单，但整洁干净。


    但是房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静悄悄的。


    陆柯楹觉得奇怪，“黑加仑，你之前不是在南水师范大学那边生活的吗？怎么来了吉水，还被他们带回了家？”


    “你把我带来的啊。”


    陆柯楹摸摸自己的脑袋，“你是不是发烧了啊，我根本没有带你来过这里吧。”


    “哦，我都忘记了，你现在的记忆还在过去。”黑加仑也不是有耐心的性格，解释什么都只是解释一半，“你之后会带我过来的。”


    “之后……”


    陆柯楹敏感地联想到了上次当猫，她是当过去的猫。


    难不成，这次，她是当未来的猫？


    她走到墙边，看着墙上挂着的时钟。


    早上10点26分，时间中间还开了个小孔，写着今天的日期，2030年8月15日。


    陆柯楹看出窗外，高高的太阳正挂在天空，发出猛烈的阳光。


    难怪这么亮又这么热，原来时间全乱套了。


    大门那边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那是陆明照的声音：“快点，柯楹说他们九点半出发，从南林过来吉水也就两个小时的时间，现在什么菜都没备好，等下他们来到要饿肚子了。”


    蔡洁：“知道了知道了，那个卖鸡的天天十点才开档我有什么办法。楹楹喜欢吃桑拿鸡，整个市场只有他家卖的清远麻鸡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