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葵不敢动弹，保持着两人拥抱的姿势，手里莫名攥着一张纸条。


    她不知道这是哪，还没想通为什么这只小怪物也跟了过来。但这里，人来人往……有种在大街上脱裤子的微妙羞耻感。


    一位穿着帅气的，类似西部牛仔的姑娘路过，轻轻甩甩皮鞭打在叶青葵的屁股上。


    叶青葵差点“嗷”一声大喊。


    酷姑娘也不能耍流氓啊！


    西部牛仔女孩愣一下，摸摸自己的皮鞭。她刚也没用力啊，这姑娘表情怎么要了命一样？


    不过她是来提醒这姑娘：“嘿，朋友。你的同伴快不行了，你不去那边买治疗道具吗？还继续……抱着？感情真深厚哦。”


    她说着说着，意识到不对劲，压压自己的牛仔帽。


    两个人看起来是组队，拥抱却不先去治疗，指不定这姑娘就等着拖到对面的死亡，好继承对面的积分道具。这段时间好像出过几例这种。


    她的情商不多不少，正好卡在刚说完错话，脑子才反应过来的档口。但她极度厌恶这种行为，西部牛仔女孩露出鄙夷的眼神。


    叶青葵没察觉到西部牛仔女孩的眼神变化。


    好吧，她还在反应，“同伴”、“治疗”。


    她脱离副本，怪物应该不至于跟出来？同伴？是指沈羲和？！！治疗！哪里买！


    她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从抱改为扶。这才发现沈羲和的双眼闭合。探探鼻息，有呼吸，像是睡着了？


    其实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副模样是沈羲和，直到看到腕上的手环。但刚刚抱着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个手环吧。


    叶青葵小心翼翼，看向美式牛仔女孩的眼神带上哀求：“美女，求求你帮个忙，请问可以带我去一下嘛？我扶不动……”


    西部牛仔女孩上下打量，似乎在审视。


    嗯，她看不出来好坏。


    算了，她帮着搭把手。


    “就在那边。”


    很近的距离。


    叶青葵内心着急，但步伐是生怕磕着碰着沈羲和。


    “一百积分，手环在这里刷。”


    戴着小护士帽的白鸽鸟，听到叶青葵支付成功的声音后，“砰”一下叼开木瓶塞，递给玻璃瓶，语调毫无波澜起伏。


    “倒在心脏的位置。”


    叶青葵按照医嘱执行。


    玻璃瓶的液体像是渗透进海绵一般迅速。肉眼可见沈羲和的胸口处先开始恢复愈合，血肉生长。但速度慢慢变缓。


    叶青葵好不容易松的气再次提起，胡思乱想，止不住怀疑药剂的量是否不够多。


    “你还在这干嘛？”西部牛仔女孩不解，她都绕一圈指导完新人，偶尔提醒几名玩家了，怎么这边还没走。


    “我在这等她恢复先。”叶青葵忽地反应过来，赶忙站起，连连鞠躬道谢。


    这一态度，又让西部牛仔女孩产生怀疑。


    这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都能组队了，不可能不知道副本一脱离就是治疗点吧？


    她忍不住提醒几番：“只有恢复心脏处的速度快。看你同伴的伤势，起码要一整天时间恢复。这里待久了会被赶的。”


    叶青葵勉强撑起笑容：“等会就走了，休息一会，现在有点累。谢谢你。”


    她不敢暴露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事实，她刚观察着周围。


    这里一个大厅，散落着很多的窗口。窗口基本都是像这样的白鸽小护士。一束束白光，玩家出现，像是游戏里的传送，这里是个传送锚点。


    出现，买药，离去。这一看就是流程熟练的老玩家。


    出现，呆滞或是惊恐，不知所措。这时，西部牛仔穿搭的玩家会上去安抚，西部牛仔女孩是其中的一员，像是什么组织。


    这是新手的正常反应，她看到的新手都是一个人出现。而她和沈羲和是两个人，不符合她所看见的新手出现规律。


    叶青葵再次表示真挚的感谢，她飞快将手环贴了贴西部牛仔女孩的手环。


    【ID叶青葵赠予100积分，是否接受。】


    西部牛仔女孩嘴里无声念叨。


    雷锋精神、雷锋精神、雷锋精神……她不姓雷。


    她选择接受，不要白不要。


    这就是会长说的高荣誉值在路上会有路人随机送礼吗？


    【ID西西牛仔接受你的赠予。】


    叶青葵：……为什么就她和沈羲和的ID是实名制？


    “西仔，走了！”


    “好—”西西牛仔先回应，再起身，“嘿，我同伴喊我了，我要走了。”


    叶青葵：“好。”


    西西牛仔转身，叶青葵目送她离去。


    不远处，高高低低的牛仔帽列成一排，经典扶帽、侧身回头、潇洒盘腿、微仰吹枪……姿势各异，异样帅气。中间刚好空出一个人的位子。


    叶青葵：后面那根悬浮着的横铁杆是什么？


    不值什么积分的小道具，荒野大镖客的成员人手一个，凹姿势的专用道具，随地随处可以倚靠摆pose。


    荒野大漂客，牛仔帽们的公会名字。


    但没人替叶青葵解答。


    西西牛仔转身的那一刻，完全不一样了，起范了，边走，边抽出腰间的皮鞭。


    这里就应该是荒野。


    最中间的位子，是她的。


    她没有转身，只留下背影。巧劲往上一甩皮鞭，脆响撕裂空气。


    一排牛仔卡着这一声脆响，在白光中瞬间消失。


    叶青葵：这是传送方式？


    嗯？醒了？


    叶青葵低头。


    沈羲和的手握住她的手腕，眉头微微动，眼睛依旧是紧闭的。


    【ID沈羲和邀请你一同传送，是否接受。】


    叶青葵点了点。


    一阵白光，原地消失。


    荒野大镖客皮鞭的脆响只是卡点。


    这是？


    像是谁的卧室。


    叶青葵看看四周，不敢轻举妄动，刚想问沈羲和，却见她已经三步并两步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一眼能看到床头的家庭合照和最新款的水果手机，但用得磨损。


    叶青葵忙得转移视线，待在别人房间的不适感。她缩在角落合眼，脑袋里思考种种奇怪，撑不住睡意的来袭。


    *


    这是伫立在悬崖边的一颗苍天大树，能掩半边苍穹。茂密的叶子，一半是黑，一半是银。其间没有一点的缝隙能让月光洒下。


    沈羲和在树底，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


    嗯……大汗淋漓，吭哧吭哧挥舞斧头，在砍树，已经忘记自己保护环境的阅读感悟。


    “没用的。”


    声音从树干里传出，雌雄难辨。


    沈羲和斧头随意往后一甩，斧头在空中如烟消散，连同汗水一起消散：“我还以为你只会说那一句话。”


    她模仿着低沉神秘的腔调：“到……里世界……的最深处……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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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你会知道……一切。”


    树干：“……你动摇了。”


    沈羲和眨了眨眼：“没有。”


    树干叹气：“你更相信她……”


    沈羲和直抒胸臆：“你的意思是我要相信你吗？相信一个霸占我内心，怎么也移不走的树。”


    “……”树干沉默，继续道，“前一句肯定，后一句不用说。”


    沈羲和垂眸。


    身边的景色不断变化，沙漠、雪山、荒原、深林……唯一不变的是，她和苍天大树。


    仿佛，亘古永存。


    这里是沈羲和内心的最深处，能随着她的想法而变化，却一直伫立着这么一棵树。


    最后又回到这月光、这悬崖。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内心最深处的景象，此后的每一次，都是这般。


    哦，以及隔三差五就要来她的梦里打扰她的大树。只是银叶越来越少，黑叶越来越多。


    树干微微叹息：“我快撑不住了，你要快点来找我，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沈羲和手向上一伸，在空气中一抓，慢慢缩回，一片漆黑的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掌心。用力一捏，漆黑的叶子脆脆碎成粉末，从她的指缝间流露，随风消散。


    她缓缓张开掌心，破碎的伤口，隐约看见微露的白骨。抬起手，来回欣赏，看不出情绪。


    树干似乎担忧：“你受伤了。”


    沈羲和摇头，手心又恢复正常：“没有。”


    树干并不觉得：“精神力。”


    沈羲和抿唇：“微不足道。”一点点的缺失，泉水被舀出一勺水。


    但，那一片消失的地方生出黑色的嫩芽。


    树干叹息：“……你该出去了。”


    沈羲和挑眉：“鸠占鹊巢？”


    树干否认：“没有。”


    沈羲和摩挲指尖：“你拉我进来的。”


    树干：“你想死。”


    沈羲和眨眨眼：“怎么可能？”


    她踩着亡魂筑成的台阶步步厮杀，才成为最后的存活者，又怎么可能想死？


    那岂不是那堆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灵魂白死了？


    她会“继承”它们的意志活下去。


    树干：“你会死。”


    沈羲和笃定：“不会的，我知道自己身体的极限。”


    树干：“那你怎么不出去？”


    沈羲和沉默。


    树干直戳心窝：“纠结，到底要不要下手，所以不想面对。”


    沈羲和眼睛似乎有点干涩：“不是。”


    树干了然：“不要否认。我了解你，你们……我都了解。”


    沈羲和耳朵微微一动，捕捉到关键字眼：“们？你们？”


    这家伙到底霸占了多少人的内心最深处？


    到时候一翻所有人的内心，白月光都是这棵树，她没有唯一性！


    树干没有回应，只听见叶子“沙沙沙”的轻声，但这里没有风。


    沈羲和忽地觉得有点困困的，眼皮一点一点慢慢垂下。她努力睁了睁眼睛，甚至狠力掐自己的胳膊……这里感觉不到□□上的疼痛。


    一起温温和和十八年共枕眠，藏着这招，真脏。


    沈羲和脑袋昏昏沉沉，直接坐下，倚在树干边，顺其自然合上眼。


    反正都要晕，好过“哐”一下倒地。


    一片银叶飘落，附在她的胸口，悄然融入她的身体内。


    “睡吧，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