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市的百味楼人声鼎沸，伙计的吆喝声、食客的谈笑声混着饭菜香气，从敞开的楼门里涌出。


    和王嬷嬷讨来采买活计的颜姝站在街角，理了理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将装着些许碎银和帕子的小篮子往臂弯里紧了紧。


    她脸色仍透着几分病后的苍白，手臂因刻意放轻动作而显得有些僵硬。


    【宿主，目标人物几天前确实来过这儿，还跟一个穿青布衫的人在二楼靠窗座聊了会儿】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几分不确定。


    【不过具体聊了啥，我这边就查不到了】


    颜姝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酒楼。


    刚进门，就有伙计热情地迎上来。


    “姑娘，您几位？要雅间还是大堂？”


    “我找个人。”


    颜姝压低声音，故意让语气显得有些局促。


    “他说今日午间会在这儿等我，穿青布衫，约莫四十来岁……”


    她说着，目光飞快扫过大堂。


    每张桌都坐得满当当，食客们或举杯畅饮，或低头吃饭，没见着符合描述的人。


    “青布衫？”


    伙计挠挠头。


    “这午间人多，穿青布衫的客人可不少，您要不先找地儿坐下等？我帮您留意着？”


    颜姝正想应下，眼角却瞥见楼梯口有个身影闪过。


    她心头一动，对伙计道了声“多谢”，便提着篮子悄悄跟了上去。


    二楼比大堂安静些，靠窗的几桌都有人。


    颜姝低着头走，目光落在最里面那桌。


    穿青布衫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对面坐着个戴帷帽的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模样。


    两人说话声音压得极轻，颜姝只能隐约听见“受伤”“药”的字眼。


    她不敢靠太近，找了个离得不远的空桌坐下，假装翻看篮子整理帕子，耳朵却紧紧贴着那边的动静。


    歪身子的时候，手臂因为拉扯传来一阵隐痛，她下意识“嘶”了一声。


    【宿主，小心点！别露破绽！】系统提醒道。


    颜姝没应声，只借着低头擦桌子的动作，再抬眼时，恰好看见青布衫男人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对面的人。


    那油纸包鼓鼓囊囊，看形状像是包着些粉末状的东西。


    戴帷帽的人接过，随手塞进袖中，起身就要走。


    颜姝心头一紧，立刻起身跟上。


    刚到楼梯口，就被一个满身酒气的壮汉拦了去路。


    那壮汉眯着眼打量她，伸手就想拽她的胳膊。


    “小娘子长得不错啊，陪哥哥喝两杯，少不了你的好处！”


    颜姝脚步急停，想到自己有要事绝对不能在此时发生冲突打草惊蛇。


    便侧身避开那只手，语气尽量平和。


    “这位大哥，我在等我兄长，他马上就来，您还是找别人吧。”


    “等兄长？”壮汉嗤笑一声，又往前凑了凑，酒气直往颜姝脸上扑。


    “我看你就是孤身一人，装什么装！没钱喝酒没关系，陪哥哥乐呵乐呵，酒钱哥哥包了！”


    说着，手又伸了过来，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肩膀。


    颜姝眼神一冷，知道周旋没用。


    她假装往后躲，脚下却悄悄移了半步，刚好挡在旁边一张刚收拾好的空桌前。


    趁壮汉伸手的瞬间，拿起滚烫的茶水泼了壮汉一身，洒得他衣袍湿了大半。


    “你敢泼我？！”


    壮汉怒了，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颜姝往后退，伤口的疼痛让她动作慢了半拍，眼看壮汉的拳头就要挥过来，她下意识抬起右手，想扣对方的手腕穴位。


    可伤口牵扯得她力气顿减，不仅没扣住，反而被壮汉一把抓住了手腕。


    “还敢反抗？”


    壮汉咬牙，就要把她往怀里拉。


    颜姝又急又痛，正想寻机会狠狠踹他下面。


    就见一道黑影闪过。刚才还嚣张的壮汉瞬间被人按在桌上，动弹不得。


    颜姝愣住，顺着黑影的方向看去，只见角落的桌子旁，一个穿着素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那儿，手里还抓着一只啃了一半的猪蹄，酱汁沾了满手。


    他抬眼看向颜姝，嘴角勾了勾，晃了晃手里的猪蹄，语气随意。


    “姑娘，你没事吧？”


    旁边的侍卫已将壮汉架了起来，动作干净利落，没让他发出半句吵闹，就“请”出了酒楼。


    整个过程快得像没发生过，大堂里的食客大多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颜姝这才缓过神，看向那年轻男子。


    他衣着看似普通，料子却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


    颜姝收回目光，福了福身：“多谢公子相助。”


    “举手之劳。”


    年轻男子笑了笑，低头继续啃猪蹄，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解决了个小麻烦。


    颜姝刚要转身追戴帷帽的人，那年轻男子却又开口了，语气好奇。


    “姑娘看着面生，不像是常来这百味楼的本地人？”


    他手指还沾着猪蹄的酱汁，说话时没放下手里的骨头，眼神却清亮亮地落在颜姝身上，透着几分探究。


    颜姝脚步一顿，斟酌着回道。


    “只是偶尔来采买，并非常客。”


    她不想多纠缠，尽量简洁，可目光扫过男子手边啃剩的猪蹄骨，还是忍不住补了句。


    “公子喜好此物无妨，只是油腻伤脾，口腹之欲，亦需有度。”


    这话一出，年轻男子挑了挑眉，放下猪蹄，用帕子擦了擦手，笑出声。


    “姑娘倒是直白。不过这百味楼的猪蹄，炖得酥烂不腻，你要不要尝尝？”


    颜姝没接话，只再次福身。


    “公子好意心领，不过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说罢，不等对方回应，便提着篮子快步走出酒楼，心里还记挂着戴帷帽的人，不敢再多耽搁。


    年轻男子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的兴趣更浓了。


    一旁的侍卫上前，低声道。


    “陛下，御膳房每日都备着卤味，您何必特意微服出来吃这民间酒楼的猪蹄？”


    他清了清嗓子，表面摆出一副正经模样，心里却乐开了花：你懂什么！御膳房的猪蹄炖得再精致，也没有这种市井烟火气，古代人就是不懂路边摊的快乐！


    他轻咳一声，收起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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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思，对侍卫吩咐。


    “去查查刚才那位姑娘的来历。”


    “是。”侍卫应声退下。


    另一边，颜姝出了酒楼，很快在巷口看到了戴帷帽的人的身影。


    她悄悄跟上，看着对方拐进了百味楼的后院。


    颜姝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绕到后院，后院堆满了杂物，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她在一堆废弃的药渣旁停下，发现了里面的“腐心草”。


    她立刻从篮子里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将药渣包好，刚想起身，却瞥见墙角有个黑影闪过。


    颜姝心头一紧，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她不敢多留，转身就往院外跑。出了后院，她加快脚步，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每一步都心惊胆战。


    她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人影，却还是不敢放松。


    直到看见裴府熟悉的朱红院墙，颜姝悬着的心才稍定。


    她此刻满脑子都是避开身后可能的追踪，竟忘了自己是拿着采买令牌出来的，完全能从正门光明正大进去。


    颜姝左右看了眼没人，踩着墙根的砖石，攀住树枝，忍着手臂的隐痛翻上墙头，利落跳了下去。


    可脚刚落地，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车轮滚动的轻响。


    只见侍从推着轮椅，裴衡正坐在上面，素色锦袍衬得他面色愈发清浅，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没漏过她微喘的气息、沾了灰的裙摆，以及眼底还没褪去的惊惶。


    颜姝浑身一僵，手往身后藏了藏，脸上勉强挤出笑意。


    “大公子……”


    裴衡没说话，手掌轻轻搭在轮椅扶手上，耳边已清晰传来她的心声。


    “完了完了！怎么偏偏这时候碰到他！”


    杂乱的念头在他耳边闪过，裴衡才缓缓开口。


    “你怎么不走正门？”


    颜姝心头一跳，知道瞒不过去，只能找了个借口，语气尽量自然。


    “那个，我……我刚才在巷口看到只猫，追了两步就绕到这边了，想着翻进来近些。”


    “罢了。巷子里风大，裙摆沾了灰，先回院换身干净衣裳吧。”


    这话像给颜姝递了级台阶，她连忙顺着应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莫名泛起一丝暖意。


    他明明看出了破绽，却没戳破她的谎话。


    “多谢大公子提醒，我这就回去换。”


    颜姝福了福身，脚步轻快了些，转身往自己的小院走。


    裴衡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耳边还残留着她没来得及压下去的心声。


    “还好没追问……药渣得赶紧藏好，别被人发现了。”


    “伤口又开始疼了，得赶紧换药。”


    裴衡微微一顿，对身旁的侍从低声吩咐。


    “去把库房里那瓶上好的金疮药取来，送到颜姑娘的小院。”


    侍从愣了愣，还是应声：“是。”


    轮椅缓缓往前推行，裴衡望着院墙上被颜姝踩过的痕迹，眼底泛起一丝浅淡的波澜。


    她藏着的秘密，像团若隐若现的雾。


    而她眼底的惊慌，又会让他下意识想给她留些余地。


    或许，等她愿意说的时候，自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