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茜望着他，平静地说道，“我没有弟弟。”


    南茜之前翻过自己的手机联系人，确实有迪恩这个人，但“最疼爱的弟弟”这个说法她很质疑。


    迪恩抓着南茜手腕，“哎呀，茜姐~我们小时候是邻居，不是亲生的弟弟啦。”


    南茜眯起双眼，狐疑地看着他，这个表情总让他想起一个令人生厌的男人。


    迪恩嗤嗤笑了，“你从小和奶奶一起长大，毕业于A市科技大学，旧宅就在富田新区北大干线花田巷第五幢，身份证号码是……”


    南茜又准备去捂住他的嘴，“可以了可以了……别说了。”


    迪恩无奈地说道，“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你的行为就很难让人相信你。”南茜不经意地将手中的录音笔塞进口袋里，装作看不见迪恩探寻的眼神，“这里是……女洗手间，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年生得极为柔和，面若银盘，双瞳剪水，若不是听到他的声音，南茜也会认为，他是女孩子。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是直接走进来的。”


    南茜：“……变态！”


    迪恩握着南茜的手，十分虔诚地说道，“茜姐，我就是太想见你了。你知道，我去医院探望你，他们居然说……你的病房不对外开放，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


    “刚刚，我在地铁站看到一个很像你的身影，我的双脚就不听使唤地跟了过来……”


    “我整整两个月没有看到你……”


    少年靠得越来越近，南茜不得不挪远一点，可是洗手间的隔间就这么大，无论她怎么移动，两个人都没法在一个令她安心的距离之内。


    南茜叹了口气，望向不断靠着她的迪恩，说道，“你找我，是有紧要的事情吗？我欠你钱了？”


    意识她话语里的冷淡，迪恩的神色并没有改变。


    “茜姐，我就是想着你出院了，我们可以一起庆祝一下……”


    南茜摇了摇头，略有歉意地说，“我现在有些事情要解决……下次再说吧，下次。”


    “下次。“迪恩的眼睛仍是亮亮的，但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这只是无意识的语句重复，“那就下次吧……你会给我发消息


    的，对吧？”


    南茜有些敷衍地点点头，“我要出去了……外面有人等我。”


    少年没有说话，而是托腮看着她笑。


    南茜见他不动，有些尴尬地开口，“我的意思是，你先走……我们不能一起从女洗手间出去，这很奇怪。”


    就像上次，她和萝娜桑卓一起从洗手间出来一样奇怪。


    迪恩笑了，但是眼里却没有笑意，他没有说话，站起来，拉开门，走出去，动作一气呵成。


    理直气壮得仿佛这里不是女士洗手间，而是男士洗手间。


    南茜注意到，当对话不再进行的时候，这个人就敛去了他那看上去和善的笑容。


    说来也奇怪，这个人的运气也太好了，进来出去的时候都没有碰上陌生人……同时，她又觉得，即便撞见了进洗手间的女士，他可能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的人。


    她迅速地翻出手机，找到迪恩，试图从聊天记录里窥探这个人，却发现一件怪事。


    聊天记录是空的。


    南茜：“……”


    一阵恐慌袭入心尖，她的心又怦怦跳起来，可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南茜低叹一声，收拾好东西走出洗手间。


    地铁站内还滞留了一部人，但是刚才车上的大家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卢修斯又换上了板板正正的西装，连头发都重新梳过，萝娜和克利夫就在他旁边。


    南茜走过去，向萝娜问道，“萝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萝娜愣住，“什么问题？”


    南茜：“我以前有没有和你提到过，我有什么弟弟之类的，或者年纪小的朋友。”


    萝娜思索了好久，摇摇头，“对于你的人际关系，我只了解桑卓先生一个人……但是你和我提过，你之前是奶奶照顾长大的，似乎没有弟弟呢。”


    也就是说，对于她的情况，迪恩并不是胡言乱语。但，如果迪恩真的是她“疼爱的弟弟”一般的存在，无论是安博还是萝


    娜，都没有和她提起过这个人。


    就连桑卓也没有主动说起过这个人……只是说过，她总有男性朋友……？


    南茜擦了擦自己的汗，呵呵笑了，“哦哦，好的……”


    萝娜皱眉说道，“怎么了？你突然喜当姐了？”


    南茜呵呵笑道，“没、没有……我们走吧……去那个、那个公园……”


    说是去景山公园，几人走着走着就在公园马路对面的奶茶店坐下来了。


    奶茶店有些冷清，只有一个店员躲在吧台后面给他们制作。


    卢修斯梳着背头，西装革履，一手捧着一杯廉价奶茶，一手指向窗外，“这个地方是车祸的最佳视角……怎么了？”


    望着他的萝娜捧腹大笑。


    克利夫也跟着笑道：“少爷你这画风不对哇，你不应该举着一杯espresso谈下几百万的生意然后来一句商场犹如苦咖啡……


    吗！”


    卢修斯确实不爱喝市面上的奶茶，但不妨碍萝娜喜欢喝……更何况，他现在真的十分口渴……


    南茜跟着嘿嘿笑两声，但是看到卢修斯神情后，又收敛了笑容，望着斑马线说道，“你说，当时坐在这的人，是不是完全目


    击到车祸了？”


    卢修斯摇头，“真是不凑巧，你出事那天，这家店没有营业……你要笑到什么时候？”


    萝娜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扯住自己的嘴角，“抱歉……那个，克利夫，你怎么看？”


    “我觉得，这个不凑巧也太凑巧了。恐怕是故意抹去证据。”克利夫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毕竟刚才在地铁站，道顿没有追


    究他在列车上的行径，自己着实不应该再欺负他。


    为了控制自己的笑容，他从包里抽出自己手机，播放了一段无任何语音，只有电波声音的音频，“南茜小姐，这个声音频率有助于大脑放松。”


    萝娜憋着笑说“我刚刚看了你发的车祸事件资料，很奇怪的是，现场的人事后去录口供，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回忆起，撞向南茜小姐那辆车上坐了什么人。”


    卢修斯补充说道，“A市大部分汽车玻璃都普及了单向透视膜，假如在那种慌乱的情况下，那辆肇事汽车快速逃逸了，周围人可能确实看不清……但诡异的是，路上的监控也没拍清。”


    南茜摇摇头，“这些都不重要……车牌都被记下来了，最后显示查无此车。”


    萝娜低叹一声，“南茜……”


    南茜望着克利夫的手机，带着歉意说道，“抱歉，我好像并没有让大脑放松下来……”


    克利夫也不着急，他和卢修斯换了个位置，在她对面坐下，语气温和地说道，“这样吧，你先闭上眼睛。”


    南茜闭上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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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利夫示意卢修斯和萝娜不要发出声音。


    “南茜小姐，请放松，保持呼吸，你可以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充分放松，让身体感受到呼吸的律动。”


    随着电波的声音，克利夫的话语缓缓传进耳膜深处。


    “呼吸……对，呼吸……全身的肌肉都不再紧绷，关节也不必时刻站岗。”


    “大脑中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想法，你始终平静。”


    “你可以想象你是世界遗落一根羽毛，你可以去到任何地方……你完全自由。”


    ……


    “好，现在你已经飘到了斑马线上，走过去就到景山公园了……你看到了什么？”


    “唔……景山公园四个大字……”


    “你抬头看见了景山公园四个大字，好了，现在你试着环顾四周……四周都有什么呢？”


    她在虚实交错的缝隙里停住了。


    四周是一道道光斑。


    晨雾里的阳光穿过枝叶，映在不知道谁人的身上，一路蜿蜒到沥青马路，从他身上，稀稀落落到她身上。


    她听不见世界的声音，太阳西下得太快。


    她知道她的美好就这样抓不住，唯有看着那些借着阳光掠过的飞影，一道道飞向夜空，炸出一朵爆裂的烟花。


    车灯如烟花向她冲来，就在那黄白交错的氙气光源之中，飞虫扑哧扑哧冲向光源。


    就在光影彻底填满了她的眼眶之前，一串男士手链的影子映在她的双瞳之中。


    眼睛疼得要睁不开来了，“啊……”


    “……当你完全看清楚四周有什么后，你今天就已经成功了，你体验到从未有过的感受，那么现在，将注意力再次放回呼吸


    之中。”


    “这片落羽，就要回归自然的怀抱……随着大地呼吸……”


    “眼睛好疼……”


    “要不要试着睁开眼睛？”


    “不行……呃！”南茜睁开了眼睛，从那片车灯中活了下来。


    “……”


    “……这里。”


    “……南茜？南茜？”


    萝娜拍了拍南茜的脸颊，显然，南茜现在还在发懵，“……”


    克利夫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南茜小姐，你感觉如何？”


    南茜停顿了一秒，握着萝娜的手，对几人说道，“我想起来了一点事情。车过来的时候，天上放着烟花……”


    卢修斯皱眉，“这点报告里似乎没有特别提到……你确定是烟花吗？”


    南茜抖动着嘴唇，“我不确定……但是一定有类似于烟花的东西，还有，车上应该有一名男士……”


    “撞过来的那个瞬间，我印象中有串男士手链……但是是不是在驾驶座上的，我、我没有记得很清楚……”


    “烟花和男士手链……”萝娜拿起奶茶吸了一口，“也算个突破口吧……要不找杰克先生他们问问，那天晚上有没有放烟花？”


    卢修斯：“我也是这么想的。”


    几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南茜无意识地望着萝娜喝奶茶的动作，眼神有些散涣，但是很快……她就散涣不起来了。


    南茜颤颤巍巍地指着萝娜的奶茶。


    奶茶的杯子上，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字：欢迎来到A市、欢迎来到A市、欢迎来到A市、欢迎来到A市、欢迎来到A市……


    “欢迎来到A市”几个字仿佛写字楼大厦上的LED广告，在奶茶杯子上疯狂轮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