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地上的血腥气，混杂着泥土的芬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


    王猛蹲在地上，看着轩辕神君如同赶苍蝇般将最后一具尸体踢进深坑，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他凑到张峰身边，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峰子，你说……这小子真是老大教出来的？俺怎么瞅着，他比老大还像个活了上万年的老妖怪？”


    张峰的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他看着那道青衫身影，眼神复杂无比。震撼过后，是深深的忌惮与……一丝后怕。他低声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从今往后，咱们看他的眼神，得变一变了。”


    他们这些跟着楚玄的人，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王猛天生神力，张峰智计过人，云娇月儿亦非凡俗。可轩辕神君今夜展现出的实力，已经彻底碾碎了他们心中那点可怜的骄傲。那不是技巧，不是力量，而是一种近乎于“道”的碾压。


    洞府门口，楚玄负手而立，神情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子。


    轩辕神君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身来，那双纯净的眸子里，依旧带着几分初涉世事的懵懂与好奇。他走到楚玄面前，微微躬身：“师尊，都打扫干净了。”


    “嗯。”楚玄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他，望向了灵州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三十六名真丹境，其中不乏巅峰好手，结成‘幽冥锁魂刺杀阵’，这手笔，倒也算看得起我。”


    张峰闻言，心中一凛，快步上前：“玄哥，你的意思是，这些人……”


    “除了龙家那条老狗，灵州这地界上，还有谁能一次性调动这么多死士，又有谁，会这么迫不及不及待地想让我死？”楚玄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这个答案，其实在张峰心中早有猜测，但从楚玄口中得到证实，还是让他感到一阵心悸。龙家，那可是中州霸主，是压在整个沧澜大陆所有修士心头的一座神山！他们才刚刚脱离龙家，对方的屠刀就如此迅速、如此狠辣地追了上来。


    王猛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捏着拳头怒道：“他娘的！这群伪君子，明着赶咱们走，背地里就下死手！老大，俺这就跟你杀回中州，掀了他们那破窝！”


    “掀？用什么掀？”楚玄瞥了他一眼，“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凭我这个刚被赶出家门的‘弃子’？”


    王-猛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来。


    楚玄收回目光，淡淡道：“龙百川的动作，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只不过……他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冷意：“只派了一群真丹境的货色过来，这是在羞辱谁呢？看来，我给他的刺激，还远远不够。”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三十六名真丹境组成的绝杀之阵，在楚玄口中，竟成了“不够刺激”的羞辱？这份气魄，让张峰和王猛都感到一阵无言的窒息。他们忽然觉得，自己和楚玄，或许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思考问题。楚玄所看到的，所谋划的，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棋局。


    ……


    灵州，龙家分舵。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龙百里端坐于主位，神情看似平静，但那根被他无意识摩挲得发亮的玉扳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他已经等了整整一夜。


    按照鬼营的行事效率，此刻，楚玄的人头，理应已经装在盒子里，摆在了他的面前。可直到黎明将至，他也没有收到鬼一传回来的任何消息。


    “舵主，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一名心腹长老站在下首，神情也有些凝重。


    “意外？能有什么意外？”龙百里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绝对的自信，“鬼营三十六人，结成‘幽冥锁魂阵’，就算是法相境初期的强者，也得饮恨当场！区区一个楚玄，身边带着几个废物，还能翻了天不成？”


    话虽如此，他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鬼营行事，向来干脆利落，要么成功，要么……全军覆没。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音讯全无。


    就在这时，大殿深处，一座供奉着数十枚黑色魂玉的密室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咔嚓……咔嚓咔嚓……”


    那声音，密集得如同爆豆，连成了一片。


    守在密室外的护卫，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舵……舵主！不好了！鬼营的……鬼营的魂玉……全……全都碎了！”


    “什么？！”


    龙百里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一股恐怖的气势轰然爆发，将那名护卫直接掀飞了出去。他一步踏出，身形瞬间便出现在了密室门口。


    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那座专门用来供奉鬼营成员本命魂玉的石台上，原本整齐排列的三十六枚魂玉，此刻，已然化作了一地齑粉！


    全军覆没！


    一个不留！


    “不……不可能……”龙百里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那可是鬼营！是龙家最锋利的屠刀！是足以让任何势力都闻风丧胆的死神！三十六名真丹境的顶尖杀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折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头？折在了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孽子手上？


    这个消息，比楚玄在龙家本家大闹一场，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启动了最高级别的紧急传讯阵法，将这则足以震动整个龙家的噩耗，传回了中州祖地。


    当那道染血的玉简，跨越无尽距离，出现在龙家议事大殿，出现在龙百川的案头时。


    这位执掌龙家百年，心性早已磨砺得如万载寒冰的枭雄，在神识扫过玉简内容的刹那，也是错愕不已，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


    “啪！”


    价值连城的暖玉茶杯，被他生生捏成了粉末。温热的茶水混着玉粉，顺着他的指缝，一滴滴落在名贵的紫檀木桌案上。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压抑到了冰点。


    龙百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鬼营失手了。


    而且是全军覆没。


    这个结果，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原以为，这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是一次干净利落的清理。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越发地觉得，楚玄的存在，对龙家而言，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威胁，而是一根足以致命的毒刺！这个孽子，就像一团无法被掌控的迷雾，你永远不知道他的深浅，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龙百川的眼中，杀机前所未有的炽烈。


    但是，要如何杀？


    鬼营的行动，是绝密。如今鬼营覆灭，他若是再明目张胆地派遣强者前往灵州，一旦消息走漏，整个沧澜大陆都会知道，他龙家，竟对一个刚刚逐出家门的晚辈，赶尽杀绝。


    龙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他龙百川“仁厚”的家主形象，还要不要了？


    想要光明正大地杀死楚玄，却会惹来非议。暗中下死手，又折损了最精锐的鬼营。


    一时间，这位铁血枭雄，竟陷入了一种骑虎难下的窘境。他第一次发现，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孽子，已经成长为了一个让他感到无比棘手，甚至……有些恐惧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