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灰尘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呛得锦棠直咳嗽，她捏了捏鼻尖，环顾四周：“这儿看着也不大，怎么能叫鬼市呢？”


    面前破旧的神龛吸引了裴轼的注意，里头供奉的非佛非道，而是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更为悚人的是，这塑像没有双眼，它的眼睛就像被人故意挖去了一般。


    裴轼想起那只被他剜去双眼的怪鸟，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待锦棠看清这尊塑像，措不及防被吓着了，她心里发毛：“你们有没有感觉，无论站在哪个地方，它都在看我们？”


    敦九不信：“哪儿有你说的那么邪乎？”


    他来来回回试验了几次，“还真是！”


    敦九看着塑像嘴角诡异的弧度，顿感头皮发麻，这雕像真的有点邪性，他第一眼看就觉得不舒服。


    泷宋东看看西看看：“总不能这座小庙就是鬼市吧，会不会有密道啊？”


    “有可能，”裴轼指着供台上的香炉：“你们看，如果有风透过门缝吹进来，香灰应该往里倒，但是现在香灰齐齐往外倒，说明神龛后面有风。”


    敦九毫不吝啬夸奖：“还真是！裴轼就是心细！”


    裴轼与敦九合力推开神龛，一条黑洞洞的狭长暗道显露出来，寒风往外吹，锦棠好奇地探头往里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敦九站在洞口：“我打头阵，泷宋、锦棠在中间，裴轼殿后，没意见吧？”


    三人异口同声：“没有。”


    敦九弯下腰，小心翼翼往里走，这通道极矮极窄，只有泷宋不用弯腰，他若再胖些就挤不进去了。


    等裴轼完全进入密道，神龛竟然缓缓复位了，四人都吃了一惊，不过他们没看到的是，那尊人首蛇身雕塑双眼的窟窿中，慢慢流出两行血泪……


    神龛将入口挡住后，暗道里彻底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敦九变幻了只灯笼提在手上，不过它能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仅仅能看清前路而已。


    刺骨的寒气不断从深处涌来，泷宋双手交叉抱住自己，“好冷啊。”


    锦棠也打了个寒颤：“又黑又冷的，还真当得起鬼市这个名字。”


    敦九叮嘱道：“记得用灵力保暖，不要着凉了。”


    锦棠正要照做，肩上忽然一重：裴轼给她披了件灵力斗篷，瞬间就没那么冷了。


    锦棠惊讶地回眸看他，幽暗火光下裴轼笑意温柔，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


    源源不断的暖意从斗篷中传来，灼得锦棠脸色发红。


    通道渐渐宽阔起来，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三人终于不用再弯腰，依稀可见出口的亮光，耳中传来各种细碎的声音。


    鬼市即将显露真容，敦九感慨道：“这鬼市真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


    四人加快脚步，从密道出来后，映入眼帘的便是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的摊位，叫卖声、还价声不绝于耳，一眼望去和凡间没什么两样。


    锦棠惊叹道：“本来以为鬼市里头会很冷清呢，没想到这么热闹。”


    她没有忘记食鼎楼老板的委托，走到一个空闲的摊位，“店家，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约莫十六岁的女子，她右脸上有个红色蝴蝶胎记。”


    “姑娘来找人？”摊贩眯起眼，眼尾微微上挑，像只老狐狸。


    锦棠点头：“嗯。”


    摊贩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指着摊位上的货物：“姑娘买一件，我就告诉你。”


    看来他多半是知道那女子的下落，锦棠应声好，仔细看起货品来。


    “这是什么？”锦棠拿起一只巴掌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灰蓝色的液体，像笼着层薄薄的雾。


    “这是忘川水，喝下可以斩断情丝，了却前尘。”


    锦棠赶紧将玻璃瓶放下，她可不想做看破红尘、无欲无求的出家人。


    锦棠又拿起一个青脸獠牙的面具，“这个呢？”


    “这是惊煞鬼面，佩戴后可震慑邪祟。”


    锦棠觉得这面具还不错，到时候回天界可以吓吓夕桐她们，“就它吧。”


    “好嘞，”摊贩伸出右手：“五年修为。”


    锦棠瞪大眼睛：“你怎么不去抢！”


    她总共只有百余年的修为，这么一个破面具要抵她多少时间的辛苦修炼啊！


    摊贩的八字胡一抖一抖：“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敦九和裴轼想要帮她付，都被锦棠拦了下来，她放下面具：“你这儿最便宜的是什么？”


    摊贩拾起一颗褐色的种子：“这是千颜花种，花期不定，形态不定，正如人有千人千面，这花儿也有千种姿态。”


    他把种子放在掌心：“只需一年修为，姑娘可要买一颗试试？”


    锦棠虽然觉得种子本身不值这个价，但为了得到酒楼老板女儿的消息，忍痛取出一年修为，“好吧。”


    摊贩收起锦棠的灵力，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她在哪了吧？”


    摊贩露出惋惜的表情：“你说的这位姑娘，我没见过呀。”


    “……你！”锦棠意识到被诈了，脸色涨红：“这花种我不要了，你把修为还给我！”


    摊贩摆摆手：“诶，小本生意，一经售出，不退不换的啊。”


    锦棠看摊贩一副无赖的样子，知道拿不回灵力，只好气呼呼地走了。


    泷宋安慰她：”没事的，没准这颗种子开出的花特别特别漂亮呢。”


    锦棠十分后悔：“可是它花了我整整一年灵力！”


    敦九把灵力递给她：“棠丫头别不高兴了，我补偿你五年灵力要不要？”


    换作以前，锦棠肯定马上就接过来了，还要夸敦九是多么多么好，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摇摇头：“我不要，你给我的和我自己修炼的是不一样的。”


    裴轼听懂她的意思：“我有一些修炼的心得，也许能加快修炼速度，我说与你听，可好？”


    锦棠一改颓色：“好呀好呀。”裴轼可是天界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能得他的指点，修炼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敦九心中赞叹不已，裴轼这孩子，真真是个善解人意的。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动，四人急忙上前，却被凑热闹的人群挤在后边，好在神仙眼力不错，能看见是一男一女两人起了争执。


    那女子抱着半篓草药，瑟缩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占了你的位置的……”


    男子的独轮车横在路中央，挡住女子的去路。他眯着三角眼，嗤笑一声：“你说不是故意的就不是故意的啊？老子看你就是存心的！”


    女子身体颤抖的幅度更大，双手紧紧扣住竹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要不我把草药赔你……”


    “就你这些破烂？”男子轻蔑一笑，一脚踢翻女子的竹篓，草药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女子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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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才去捡地上的草药，却被男子揪住了领口：“别他娘捡了，知道我这摊子一天能赚多少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女子泪眼婆娑的模样撞入男子眼眶，他猛地一怔，手上的力气都小了几分。


    方才这娘们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相貌，没想到她长得还不错。


    男子色眯眯地舔了舔嘴唇：“若是你把自己赔给我，我就……”


    “放开她！”


    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从人群中冲出来的锦棠一脚踹飞，重重摔倒在地。


    他吐出一口鲜血：“你……是谁？为什么……多管闲事？”


    人群中顿时响起诸如“哪里闯出来的女侠”等惊讶赞美的声音，锦棠心中冷哼，方才这些人可还在说这女子倒霉，却没一个伸手帮她的。


    锦棠神色冷淡：“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欺凌弱小，本姑娘看不惯，便管了。”


    男子原本还想骂几句，却因为伤得太重两眼一闭晕过去了，被相识的人抬走了。


    锦棠朝远去的独轮车又踢了一脚：“别让本姑娘再看见你！”


    锦棠转身温柔地扶起女子，关切问她：“你没事吧？”


    女子摇摇头：我没事，姑娘大恩大德赤霞无以为报，若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赤霞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锦棠呆愣道：“你的脸……”


    女子连忙捂住脸颊，声音歉疚：“赤霞貌丑，惊扰了姑娘。”


    锦棠挪开她的手，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欣喜地扬起嘴角，这叫什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赤霞的右脸上赫然有一个红色的蝴蝶胎记，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赤霞不明所以：“姑娘为何如此开怀？”


    锦棠拉住她的手腕：“此处人多，我们换个地方说。”


    赤霞柔顺道：“好。”


    她背起竹篓：“姑娘看着面生，不是鬼市中人吧？我知道有个地方适合谈话。”


    锦棠点点头：“劳烦你带路了。”


    赤霞走在前面，锦棠这才看到她瘦弱的肩膀上被背带勒出了印子，心中更加怜惜她，这姑娘从小被卖到鬼市，生活十分艰辛。


    进了忘川茶肆，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初闻是清冽的草木气，再嗅时宛如带着晨露的桃花，甜意漫开，末了又萦绕些松雪的味道。


    安静的茶肆与喧闹的街道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赤霞和掌柜打过招呼，领着仙官府四人坐下。


    敦九品了一口热茶：“我们是天界派往凡间的解忧仙官，帮大家解除烦恼的，有一对夫妻找到我们，说想找回十年前被迫卖掉的女儿，她脸上正好有一个红色的蝴蝶胎记。”


    赤霞抚摸着胎记，手指轻颤，“我被卖到鬼市十年，都快忘记自己还有爹娘了。”


    “不知姑娘芳龄几何？”


    赤霞眼中有激动，也有忐忑，“年方二八。”


    敦九点头道：“那便对了，你爹娘现在经营着一家酒楼，生意红火，我们带你离开鬼市，和家人团聚享福去。”


    “好，”赤霞欢喜地笑，却又为难起来：“只是……”


    “只是什么？”锦棠想，这姑娘太可怜了，无论有什么困难都要带她出去。


    “只是你们也走不出这鬼市了！”赤霞一改弱女子的模样，抽出伪装成腰带的软剑，径直朝敦九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