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区里一片死寂。


    百灵蹲下身，缓缓把脸埋进掌心。


    铁壁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波动大的表情，但是拳头已经攥紧了。


    烛龙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他们曾经为之奋斗的一切，曾经相信的一切，曾经因任务成功而产生的成就感……


    全是建立在谎言与鲜血之上。


    那些世界，那些生命，那些被他们亲手净化的“错误”……


    “我们……”百灵的声音闷闷的，“我们杀了多少人？间接害死了多少人？”


    “无法统计……”铁壁的声音嘶哑，“但每个任务者名下，至少几十个世界，每个世界，至少一个提取目标……”


    那就是成千上万的生命。


    而他们，曾是刽子手的帮凶。


    “医生早就知道了。”烛龙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所以他选择消失，所以他布局，所以他选中星临，因为他知道了一切，而我们同样需要悔过，那些世界也需要补偿，而这个系统……”


    他抬头，看向周围正在新生的数据景观。


    “需要被彻底改变。”


    “怎么改变？”百灵抬起头，眼圈发红，“我们……我们还有资格去改变吗？”


    “我们没有，”烛龙坦然道，“但那些因此失去生命的无辜的人需要，那些还活着正在被欺骗的任务者也需要。”


    他转身面向两人，“医生把最后的选择权留给了我们，继续沉沦于罪恶感，或者拿起他留下的工具去弥补能弥补的一切。”


    铁壁缓缓松开拳头，“新协议已经终止了掠夺，时间会慢慢治愈，但有些伤害已经无法逆转。”


    “就像主系统也无法做到，只能欺骗我们能够回到我们自己的世界重新做人，我们也无法找回那些死去的人……”


    “那就做我们能做的。”烛龙说，“首先重建任务者体系吧，先帮助所有快要被主系统毁掉的世界恢复，清理旧系统的所有残留，以及……”


    他望向星临休眠的方向。


    “等他醒来，医生选中他一定还有深意，如果留下的是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结果，医生不会甘心就这样消失的。”


    百灵擦掉不存在的眼泪，站起身，“我加入，反正……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铁壁点头，“算我一个，欠下的债，得还。”


    三人不意外的达成共识。


    但沉重的气氛并未完全消散。


    知道真相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我想……”百灵小声说，“去看看那些世界里的家人们，不是以任务者的身份，就是……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可以。”烛龙说，“新协议允许低干预，但记住，我们不能介入过多，他们或许已经慢慢接受了亲人爱人离开的事情，不要再去伤害他们了。”


    “我知道。”百灵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良心不安。”


    农场这边对数据世界的滔天巨浪一无所知。


    生活继续，温暖而踏实。


    四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已经能跌跌撞撞地走出产房，探索仓库有限的空间。


    那只继承了豹猫爸爸花纹的小公猫最调皮，总想往门外跑，被汤圆一次次叼回来。


    “小斑点！不许乱跑！”汤圆第N次教育不听话的小崽子，“外面有车车，有大狗，很危险的！”


    小斑点眨着绿眼睛，一脸“你好啰嗦但还是听你的叭”的表情。


    萌宠季的后续活动顺利进行。


    每周六的小型宠物聚会成了固定项目，每次限额十五组，要保证质量。


    孙师傅的手工家具供不应求，但他依旧坚持着手艺人的精神，对每一件成品都检查再检查，合格了后才肯拿给时婉。


    也有不少人知道了孙师傅的联系方式，想着直接从孙师傅这里订货，然而被孙师傅板着脸婉拒了。


    一是因为光是时婉订的货就已经让他忙不过来了，哪有别的时间再接别人的单；二是他心里也有点自己的小坚持，要不然时婉当初主动找到他定制东西，他现在估计还闲的冒泡呢。


    这天下午，眼看着各方面的工作都顺利进行着，无论是人员还是工作流程都磨合的差不多了，进入了熟练阶段，时婉就在二区活动室办了个小型茶话会，邀请核心团队和几位常客，讨论下一期萌宠季的主题。


    伊莎贝拉很积极，她带来了一堆策划案，“除了‘无尽夏日’的主题，我们还可以做‘秋季童话’主题，或者‘暖冬疗愈’主题，结合圣诞和新年，把重点放在人与宠物的情感联结上。”


    苏晴正翻看着样品册，“对了，说到冬季主题，工厂那边新做了一批宠物圣诞毛衣样品，设计图是我找设计师沟通后做的，还有配套的主人围巾，放到冬季主题很合适，等所有的商品样品都寄过来后我再拿给时总看，看看是改还是重新做，如果定下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下订单准备库存了。”


    陈曦喝着茶，也提出实际建议，“关于冬季活动我也有建议，要考虑室内活动比例增加，而且取暖和安全设施要提前检查。”


    大家热烈讨论着，活动室里充满了笑声和灵感碰撞。


    汤圆蹲在窗台上，监督着在软垫区玩耍的小猫们，小斑点试图爬猫爬架，爬到一半卡住了，急得喵喵叫。


    “笨蛋！”汤圆跳下去，用脑袋顶着小斑点的屁股，帮它爬了上去。


    时婉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


    她拿出手机拍照，发到农场账号上，“农场主大人带崽的日常。[图片]”


    很快有了评论。


    “救命！太可爱了！”


    “汤圆真是模范农场主啊！带宝宝这么琐碎的事情也要管吗？”


    “我有一个疑问……汤圆真的是男猫是吧……”


    “楼上big胆！当心汤圆大人挠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斑点花纹好好看！可以领养吗？我真的很喜欢！我家里三层大别墅，原住民性格也很好！求领养！”


    时婉笑着回复，“不开放领养哦～都是我的！”


    评论更活跃了。


    “哦莫我好气！这个小婉有点嚣张，我要顺着网线去偷猫了！”


    “啊！！我的梦中情猫！不是妈妈不爱你……”


    “天啊为什么不开放领养啊？你一个人养六七十只猫顾得过来的吗？找领养不也是为了给猫更好的照顾吗？你这样纯是为了流量吧？？？”


    “楼上的？？照顾不过来？？你没看到照片里视频里一辆辆十多斤的半挂？”


    评论里小小的吵了起来，时婉皱着眉头看，但是没太在意。


    总会有这样的言论出现，说猫太多了她一个人很难给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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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需求。


    一开始时婉还有点无措想着解释一番，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吵两句没两天就淡下去了。


    她放下手机，继续投入讨论中。


    茶话会继续。


    窗外，阳光正好。


    而在数据世界深处，新的工作已经开始。


    烛龙、百灵和铁壁分头行动。


    一个开始整理旧系统的所有资料，准备建立真正的历史档案。


    一个着手联系散落各处的任务者，解释真相，提供选择。


    一个开始规划对所有任务世界的回访以及援助方案。


    星临的休眠光晕依然微弱，但稳定。


    偶尔，会有极其细微的波动，像在深睡中做了一个安静的梦。


    梦里，有阳光，有猫叫，有笑声。


    还有一个女孩温柔的声音，絮絮叨叨的听不清在说什么。


    但是那声音很熟悉很亲切。


    那或许不是梦。


    或许，是隔着维度传来的真实的思念和担忧。


    只是星临现在还没有察觉，他正在努力地想要醒过来。


    小猫出生后，金点偶有造访，但是都没能成功的进入农场。


    一个是因为肉肉没有表现出想让他过来的意愿，时婉怕他进来后两只猫会打架。


    一个是金点每次过来，山风都把他盯的紧紧的，连带着大黄和她的两只狗崽也有样学样盯的紧紧的。


    一只狗还能挑战一下。


    一群狗盯着，金点不可避免地僵硬了。


    小猫们满月后的一个傍晚，农场西侧围栏外又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金点正蹲在夕阳下的草丛边，翡翠绿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仓库方向。


    他今天看起来有点不同，脖子上除了那个精致的皮质项圈，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在暮色中微微反光。


    最先发现它的依旧是正在巡逻的山风。


    军犬低呜一声，听的出有点子烦躁了，如果翻译过来，大概是“怎么又是你小子”，但她依旧很规矩地没有攻击，而是转身小跑着去找陈曦。


    陈曦正在检查二区围栏，听山风示警后，神情复杂地用对讲机联系了时婉。


    “时总，西侧围栏，那位猫爸爸又来了这次好像还……带了礼物？”


    时婉正在厨房给肉肉准备产后营养餐，闻言手一抖，差点把鱼油滴到外面。


    好家伙，这是知道孩子大了来探亲？


    还带礼物？


    这么讲究？


    她把营养餐放好，擦了擦手，“我马上过去。”


    等时婉赶到西侧围栏时，看到的情景让她有点哭笑不得。


    金点已经把那礼物放下了。


    是半条看起来很新鲜的鱼，鱼鳞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他正端坐在鱼旁边，尾巴尖轻轻摆动，望着仓库方向，那姿态优雅得像在出席什么正式场合。


    围栏内，肉肉不知何时也溜达出来了。


    她生产后恢复得很好，银灰色的长毛蓬松柔软，小脸圆乎乎的，漂亮极了。


    她蹲在围栏内离金点三米远的地方，冰蓝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对方，既没有激动地上前，也没有冷漠地离开。


    时婉左看看右看看。


    这气氛……怎么有点像离婚夫妻探视孩子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