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那封本地生态农业示范园的参观邀请邮件时，时婉正对着刚刚接下的喵星订单发呆。


    邮箱提示音将她从天马行空的脑补中拉回现实。


    “绿洲生态农业示范园……”时婉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她知道这个地方，在本市乃至本省都小有名气，主打高科技、规模化农业，经常出现在本地新闻报道里。


    生态园的负责人周建明也颇有声望。


    邀请她？


    一个规模小还主打宠物食品的农场？


    若在平时，时婉或许会认为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甚至会有些受宠若惊。


    但此刻，时婉的下意识总是会联想到那天的神秘男人。


    这样的大企业怎么会突然向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农场毫无预兆的发出邀请呢？


    时婉的小网店是做的有声有色，但是放在真正成熟的企业市场里，也是个还有的闯荡的小卡拉米。


    她有自知之明。


    理智告诉她应该谨慎，但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提心吊胆、疑神疑鬼的感觉。


    对面打的什么主意，看一看就知道了。


    她回复邮件接受了邀请，并约定了参观时间。


    她要亲自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参观那天，时婉特意穿了一身利落的休闲装，带着笔记本电脑，开车前往位于市郊另一方向的绿洲示范园。


    示范园占地广阔，现代化的玻璃温室连绵成片，园区道路整洁，指示牌清晰，穿着统一工装的工作人员操作着各种智能农机，一切显得井然有序，智能化程度极高。


    对比之下，她的绵绵咪咪农场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说是农场还不如说是毛茸茸之家。


    周建明亲自接待了她。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微胖、笑容可掬。


    不仅西装革履，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言谈举止间透着一种成功企业家的自信和圆滑。


    “时老板，久仰久仰！早就听说你的猫咪农场做得很有特色，今天终于请到你了！”周建明热情地握着时婉的手，笑容满面。


    他带着时婉参观了他们的自动化育苗工厂、水培蔬菜车间和智能控制的果园区。


    所到之处，无不体现着高科技的智能化程度。


    周建明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他们的专利技术和市场占有率，语气中充满自豪。


    “你看，我们这里一切都是标准化、规模化的。一株草莓从育苗到结果，需要多少光照、多少水分、多少营养都是精准控制的，确保品质绝对统一高产。”周建明指着一排排整齐划一的草莓植株说道。


    然后他又看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不像一些小农场靠天吃饭，产品品质波动大，很难形成稳定的品牌效应，没什么价值。”


    时婉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点头附和，心里却不太认同。


    智能化有智能化的好处，但非智能化也有独属于自己的温度。


    她并不觉得哪一个会更优越。


    参观完主要区域，周建明将时婉请到了他的办公室。


    寒暄几句后，周建明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


    “时老板，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摆出推心置腹的姿态，“一个女孩子，能把一个小农场经营得这么有声有色，还抓住了宠物经济这个风口，很有眼光也很有魄力。”


    “周总过奖了，我只是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时婉谨慎地回应。


    “不过啊，”周建明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语重心长”。


    “做企业，光有喜欢是不够的。你现在这个阶段，可能觉得还不错，但很快就会遇到瓶颈。品牌影响力不行、产能不够、抗风险能力差……就像一叶小舟，在商海里经不起大风大浪。”


    他拿起一份看似是市场分析报告的文件夹，随手翻了翻，放在时婉面前。


    “我了解过你的情况，你目前主要靠网店销售，受众面很窄，利润其实很有限吧？而且，我听说……你最近网购了一大批监控设备？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时婉心中一惊，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


    她前几天才在网上订购了一批监控设备，目前还没寄到手里。


    周建明居然会知道这件事，看起来应该已经调查过她了。


    时婉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


    周建明准备的越充足，她就越怀疑周建明不怀好意。


    心里想着真晦气，但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遇到一些小问题而已，不是什么难处理的事。”


    “就算处理了一次，难保没有第二次。”周建明摇摇头，“小打小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时老板，你有没有想过给你的猫咪农场找一个更强大的平台，让它发挥更大的价值？”


    可算来了。


    时婉心道，终于图穷匕见了。


    “周总的意思是？”


    “我们绿洲示范园，非常看好猫咪农场这个品牌和你独创的产品线。”周建明脸上露出一种“我是为你好”的表情，“虽然你的规格还达不到我的标准，但我愿意为你破个例。”


    “不用太感激我，”他一脸自以为是的亲切，“我说服了股东们，愿意出资收购农场的品牌和全部技术配方。而且我还可以让你的团队一起来，负责我们的高端宠物食品事业部，你可以做负责人。”


    “背靠绿洲的资源，资金和宣传都不是问题！我们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实现真正的商业化、规模化，创造更多的利润！”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描绘了一幅锦绣蓝图。


    时婉沉默着，没有立刻接话。


    她知道，重点在后面。


    果然，见时婉没有表现出预想的兴奋，周建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身体靠回了椅背，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微妙的压迫感。


    “林老板，年轻人有梦想是好的，但更要认清现实。”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园区最近也立项了宠物食品项目，投入会非常大。以我们的实力，到时候产品上市，你认为你的小农场还有多少竞争力？”他轻轻敲了敲桌面，“到那时恐怕就不是合作了。竞争的结果……呵呵，我想你也能预料到。”


    时婉在心里忍不住翻白眼。


    典型的红枣加大棒。


    先画个大饼，再暗示威胁。


    这些登味儿十足的中年老男人，在职场上都是一个德行。


    看不起女员工，又想把女员工的工作成果据为己有，于是端着一副高姿态施舍的模样，不遗余力的从各方面贬低、羞辱女性。


    这种老登时婉工作这些年也遇见过几个。


    但她觉得面前这个无人能与之相争。


    真是多少年了都还是一个样。


    恶心。


    “所以，周总具体的收购条件是？”时婉直接问道，声音平静。


    周建明报出了一个价格。


    一个低到近乎羞辱的数字，仅仅是农场不到半年的营收。


    时婉几乎要气笑了。


    “周总，这个价格恐怕不太现实。”时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


    “林老板，你要理性看待。”周建明摆了摆手，一副你不懂行的样子。


    “你的品牌目前只有一点线上知名度，价值有限。你的那些配方说实话模仿起来并不难，无非是猫草、鸡肉、草莓的组合，没什么技术壁垒。我们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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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要是你前期的探索和积累，想节省一点时间成本罢了。”


    他开始细数农场的“缺陷”。


    规模小、供应链脆弱、品牌溢价能力不足……言语之间，极力贬低时婉心血的价值，试图让她产生自我怀疑。


    “你一个女孩子，独自支撑这么个农场，太辛苦了。接受收购，拿着这笔钱你可以轻松很多，还能在我们提供的平台上继续发挥你的特长，这是双赢啊！”周建明最后又换上那副“为你着想”的面孔。


    “女孩子这么拼干什么？等你嫁人生孩子了，也就没精力管这些了。女人还是要以家庭为重，你不如提前交给我们来做，省的农场在你手里落败，我这是在帮你。”


    PUA，赤裸裸的PUA。


    先贬低你，让你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然后抛出看似是“救赎”的廉价方案，让你感恩戴德。


    时婉看着周建明那张看似诚恳实则算计的脸，心中原本还有的一丝对大型示范园的向往和期待，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这时候想起的是农场里那些活蹦乱跳的猫咪，是阳光下散发着自然清香的猫草田，是自己一点点摸索配方、得到顾客认可时的成就感，还有那个越来越有人味的客服Miao……


    这些都不是眼前这个唯利是图的人所能理解的。


    她的农场或许小，但绝对不是能用金钱简单衡量的。


    更何况对方给出的根本不是公平的价格。


    对面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强盗，把抢劫包裹上了一层高尚的外皮，逼迫她献出自己的心血。


    时婉站起身，脸上的礼貌微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坚定的眼神。


    “周总，感谢您的厚爱和……指点。”


    她特意在指点二字上微微停顿，“不过农场是我的心血，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没有出售的打算。”


    周建明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时老板，我建议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机会不是每次都有的。商场如战场，过于感情用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话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了。


    时婉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我相信，用心做好产品、真诚对待客户才是长久之道。谢谢您的招待，告辞。”


    说完，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周建明的办公室。


    开车回农场的路上，时婉的心情并未完全平静。


    她知道，拒绝了周建明的收购，意味着接下来要面对对方的打压。


    农场确实还很脆弱，没什么抗风险的能力，简单的一招舆论抹黑，就可能带来沉重的打击。


    然而她并不后悔。


    农场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农场了，就算没有绑定系统，就算它只是个普通的农场，时婉依旧不会答应收购。


    回到农场，夕阳的余晖给一切都镀上了温暖的颜色。


    猫咪们像往常一样围拢过来，奥利奥蹭着她的腿，汤圆蹲在高处安静地看着她，绵绵则发出撒娇的叫声。


    这瞬间抚平了她心中的焦躁与愤懑。


    她深吸一口带着青草和泥土味道的空气，感觉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了一下。


    她点开看，是Miao发来的消息。


    「Miao：检测到潜在商战预警，已启动初级防御预案。」


    时婉看着这条消息愣住了。


    Miao是预判了绿洲示范园可能采取的行动吗？


    她莫名感觉到哪里不对，但是那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很快有了新的疑惑。


    这个系统的能力范围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