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阿青

作品:《藏玉行

    日落黄昏之时,顾正霆回到府中。


    踏进庭院那一刻,却看到温沉吟静静地伫立在一棵合欢树下。


    一阵微风吹过,少女的裙摆轻轻拂起,满树的花朵也随之摇曳。


    那一刻,某些埋藏在心底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将他彻底淹没了。


    那一年,莫岐山的流寇被平定之后,阿青便跟着平寇的大军一起来到天启。


    按照裴行州的意思,对方父母已逝,帝都中又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亲人,当务之急便是要先找个地方给她落脚。


    为了能时常见到她,顾正霆便主动提出让她住进自己的府宅。但裴行州却顾忌着对方女儿家的名声,态度坚决地表示了反对。


    最终,在一番争论后,他只能在距离自己屋宅不远的地方找了个院子,将她安置了下来。


    自那之后,顾正霆开始频频找着各种借口过去探望。


    每次他出现时,阿青也总会亲自下厨做上很多好菜,邀请他一起品尝。


    那些热腾腾的食物不仅满足了他的味蕾,更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与温暖。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满心想着的都是要挣下军功为自己证名的话,那从那时候,他所期盼的不过就是此后的日子,这个巧笑嫣然,又善解人意的女孩能够永远陪在自己身旁。


    为了让对方能够了解自己,他也时不时会邀请阿青去自己的家中做客,并向她说起自己的过往。


    他想让她知道,虽然他曾经家道中落,自己也曾经从一个众星捧月般的天之骄子跌落泥潭,可是凭着不懈的努力,他却还是一步步的重新在这繁华的帝都中站稳了脚跟。


    对于他所讲述的一切,阿青似乎也很感兴趣,总是会认真地聆听。


    那种满是专注的模样,甚至让他忽略了,对方在与他聊起往事时,总是会有意无意的问及关于裴行州的种种。


    某次阿青来府中做客时,忽然随口提了一句,他这个宅子虽然很是气派,但是没有花植妆点,总觉得有点太过冷清。


    因为对方这句话,从来没有在这些小事上花过心思的他立马久找来了花匠,仔细将庭院修整了起来。


    得知消息后,阿青亲手在他的院子里种上了好几株合欢,说是作为他当初在流寇手中救下自己的谢礼。


    虽然这个理由是如此无懈可击,但他却依旧一厢情愿地将这举动当作了是阿青对自己心意的回应。


    庭院修葺完毕的那日,他特意备上了好酒好菜,邀请阿青来家中庆贺。


    为了让气氛更热闹一点,他还特意叫上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裴行州。


    那天夜里,他们三人在院中一边赏月,一边小酌。


    庭院里花团锦簇,暗香浮涌。


    酒过三巡之后,夜风吹起,成片的合欢在月色下轻轻摇曳着。


    阿青放下酒杯,跑到了合欢树下,将那些被风吹落的残花小心的收拾起来,说是要做成香囊,送给自己最重要的人。


    对于顾正霆而言,那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候。


    他甚至畅想着,或许不久之后,他便会收到阿青亲手缝制的礼物。


    但他不知道的是,幸福与他而言犹如海市蜃楼,短暂而又脆弱。当他满心憧憬地期待着这一切时,与他把酒言欢的男人也因为阿青的这番话而微微扬起了嘴角。


    他也不曾料到,被他心心念念记挂着的“阿青”这个名字最终会被虞澜婴三个字取代。


    而那个代表着思念与相守的香囊,也出现在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手中。


    思绪纷涌之际,温沉吟似是觉察到了什么,很快回过身去,冲着他的方向灿然一笑:“顾伯伯,您回来了?”


    顾正霆这才回过神来,也跟着笑了起来:“今日有些急事要处理,所以回来迟了些,倒是让你久等了……不过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事情都已经商量完了么?”


    温沉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羞赧:“婚嫁之事,我实在没什么主意,一切任凭顾伯伯和长公主殿下做主便是。只是劳烦了长公主大半天,我实在过意不去,便说出来走走,也好让公主稍事休息……”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向了眼前的合欢花:“方才我在院中闲逛,见这府中种了许多合欢,忽然想到幼年时去裴叔叔府中做客,满院的合欢也是开得极好。没想到顾伯伯和裴叔叔不仅志趣相投,便是在花草的喜好上,也是一样的!此中默契,还真是难得!”


    顾正霆摇了摇头,口气听上去有些无奈:“你裴叔叔一门心思都放在军务上,哪里会在种花养草这种小事上下功夫。你看到的那些合欢,想来都是他夫人的功劳!”


    听他主动提到虞澜婴,温沉吟心下一跳,不自觉地捏紧了手心:“如此说来,顾伯伯与虞夫人才是真正的知己。不过这也难怪。我曾听说,顾伯伯与虞夫人相识在先,就连裴叔叔也是因为顾伯伯的关系,才与虞夫人结缘的……”


    听她提及往事,顾正霆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警惕:“这些都是多年前的事了,琇琇你是如何得知?”


    温沉吟心下急跳,脸上却不动声色:“之前与瑾哥闲聊,曾听他略微提起过。”


    听说向他她提及往事之人是裴瑾,顾正霆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气:“阿瑾这孩子,怎么好端端的和你说起这些?”


    温沉吟念头飞转,脸上却依旧挂着笑:“瑾哥说,他原本以为,顾伯伯一直将他视若己出,是因为您与裴叔叔关系交好,直到后来,他才直到,顾伯伯之所以对他这样好,是因为您与他的母亲之间的情谊,也同样深厚……


    顾正霆闻言越发好奇:“阿瑾的母亲去世时,他尚不足月,过去的往事,又如何知晓?”


    温沉吟只觉得手心里渗出了密密的汗水,一颗心几乎就要跳出腔口,却只能极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顾伯伯大概忘了,有一次醉酒时,您曾经在瑾哥面前提及过虞夫人的小字,所以他便想着,若非情谊深厚,这等私隐之事,虞夫人想来是不会轻易告知旁人的……”


    她这番试探极是冒险,全然不似她平日里谨慎小心的行事风格。


    可是层层猜疑如巨石一般压在心上,让她急不可待地想要把真相弄清楚。


    只是她如今面对的是顾正霆,不仅心思机敏,而且与裴氏父子关系极好。


    一旦对方在细节上继续追问下去,只怕她很快便会露出马脚。


    然而顾正霆却像是隐秘的心事忽然被揭穿,已然手足无措无措,微怔之下便有些慌乱的解释了起来:“小字?阿瑾指的阿青这个名字吗?其实这并非是她母亲的小字,而是当年她身陷危局,出于防备,随口胡编的一个名字……而且虽我与虞夫人相识在先,但她与你裴叔叔之间缘分天定,并非由我撮合。虞夫人生性聪颖,秀外慧中,性情潇洒,更是不输男儿。能与她相识,已是我生平一大幸事!至于知己一说,那便是愧不敢当了……”


    随着那声“阿青”脱口而出,高悬在温沉吟心头的巨石轰然坠下,将她的仅存的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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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对方还在解释些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从顾正霆的种种回应来看,他对虞澜婴似乎一直保持着光风霁月、高山流水一般的挚友之情。


    就他与裴行州多年以来一直亲密无间的关系来看,或许裴氏父子也是一直这样以为的。


    可是对于已经窥见了他心中秘密的温沉吟而言,这段被强行粉饰过关系却让人分外心惊。


    虽然不知当初出于何种原因,顾正霆隐藏起了对虞澜婴的爱慕,没有做任何争取,就将她拱手让给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但毫无疑问,对于这个女子,他的心中从未放下过。


    也正因如此,在娶妻生子这么多年后,对方所留下的任何一点痕迹都会轻易在他心中掀起骇浪惊涛。


    如果一株被移走的合欢树都能让他对毫不知情的阿晋痛施酷刑,那过去的那些岁月里,他在一次次目睹裴氏父母夫唱妇随,恩爱有加的场景时,心中又是否是真能做到毫无怨妒之意?


    强烈的冲击之下,接下里的时间里,温沉吟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对于顾正霆夫妇表现出来的诸般热情,她也都只是随意敷衍着。


    到了晚膳时间,魏昭玥早早就备下了一桌好菜,启筷之前,又特意交代下人,拿出了自己亲手酿下的桂花酒。


    待到侍女上前斟酒,顾正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左右看了一圈,便轻声问道:“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没让梅音伺候?”


    魏昭玥明显有些尴尬,解释起来含含糊糊的:“她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做起事来也是毛毛躁躁的,我担心她冲撞了侯爷,便让她先歇着了。”


    “原来如此……”


    顾正霆笑了起来,似是不以为意:“人食五谷杂粮,总有不舒服的时候,她既然这些日子状态不济,先歇着就是了。若有什么难处,我遣人替她解决了,你也不用为此烦忧。”


    他这番话说得极是宽厚,似乎是因为深爱自己的妻子,才会对她的侍女也格外照顾。


    但对于亲眼见过阿晋惨状的温沉吟而言,这故作恩爱的一幕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梅香虽然暂时被自己劝住,但若阿晋依旧深陷险境,难保她此后不会再起杀心。


    若要永诀后患,她只能保下阿晋的性命。


    念头至此,温沉吟主动扬起酒杯:“今日叨扰了这么久,沉吟实在过意不去,只是眼下还有一事,想劳烦侯爷与长公主。”


    听她有事相求,顾正霆和魏昭玥都露出了探究之色。


    温沉吟凝了凝神,才继续说到:“自裴叔叔与瑾哥去往北境之后,裴府中久无人住,便一直荒废着。我便想着,成婚之后我便住进去,帮着打理打理,这样瑾哥每次回家,也不至于太过冷清……


    魏昭玥闻言,眼中露出赞许之色:“阿瑾常年在外征战,家里又没了亲人,若是府中有你时常打理着,自然是好事……”


    温沉吟迅速接口:“既是如此,沉吟便有一个不情之请……方才听长公主殿下说,府中的花植之所以长得这样好,都是一个名叫阿晋的花匠的功劳。所以不知顾伯伯与长公主是否能将他借我几日,助我将裴叔叔府中的花园重新修缮一番?”


    听她提及阿晋,顾正霆目色一凌,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片刻之后,他的脸上慢慢浮出一抹笑:“你既有此心意,做伯伯的自当成全。只是阿晋前些日子身染疾病,正在修养。等他身子好些了,我便亲自将他送到你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