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从凌晨开始下的。


    伊藤悠真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能感觉到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后脑勺往脖颈里钻。


    视野边缘在发黑，耳边的警笛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忽远忽近。


    他记得自己只是在便利店买了瓶牛奶，出门就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飞了。


    “要死了啊…”他想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最后看到的，是卡车司机那张惊恐到扭曲的脸。


    …


    “嘀——检测到符合条件的灵魂体，生命体征残留1%，符合绑定标准。”


    “系统027正在启动…绑定成功。”


    …


    【当前身份：沢田纲吉，并盛中学2年A班学生，生命剩余时长36小时57分钟，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超时未完成将会被强制抹杀魂魄。】


    …


    警戒线围绕着整栋楼，距离门口十米之外停放着几辆警车，看情况正准备收队回警局。


    松田阵平时刻盯着楼上的状况，直到手机对面的人确保炸弹已经停下倒计时，才松了口气。


    “hagi，既然结束了就快下来，要回去了，接下来就是搜查一课的事情。”


    “知道了小阵平，等我抽完手上这支烟马上下去。”萩原研二指尖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靠着墙边坐下，手边是刚拆下来的炸弹。


    他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先离开。


    “你小子，居然敢在炸弹旁边抽烟。”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倒计时已经停了啊。”萩原研二笑嘻嘻打趣道：“今晚去清吧喝酒吧小阵平，用你的奖金。”


    萩原研二指尖的烟刚燃到一半，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那枚本该沉寂的炸弹屏幕上，红色数字毫无征兆地跳了一下。


    00：01：00。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扑过去按住炸弹外壳。


    金属表面还带着拆弹时留下的温度，可那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发生什么事了？！”松田阵平原本准备亲自上楼把人揪下来，刚上了两个台阶就听见萩原研二的低咒，心头一沉，加快速度就往楼上冲。


    “hagi？？”


    萩原研二已经重新拿起拆弹工具，额角的冷汗混着额发往下滴：“线路没被动过！是内部计时器自己启动的，该死，这玩意儿有备用触发装置！”


    他的手指在复杂的线路间翻飞，听到松田阵平那边的动静就已经猜到对方在做什么，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小阵平别上来，让大家都离远些！”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响，像是有人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沢田纲吉扶着墙壁站稳，胸口剧烈起伏。


    还好，赶上了。


    “那、那个！”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去，“把它交给我好吗？”


    萩原研二正卡在最关键的步骤，闻言动作一顿，眼角的余光瞥见冲过来的少年。


    穿着简单的便服，脸上还带着没褪去的稚气，可那双眼睛里的焦急却异常真切。


    “别过来！”他吼出声的同时，松田阵平已经冲到了这层楼，看到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陌生少年，又看看那只剩3秒的倒计时，瞳孔骤然收缩。


    “快让开！”


    沢田纲吉的声音里突然爆发出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气势，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


    萩原研二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就被一股巨力攥住猛地甩开，他原本正想抱着那个炸弹独自送死。


    下一秒，沢田纲吉已经扑到炸弹前。


    “相信我。”


    他的声音刚落，指尖已经扣住炸弹底部的凹槽。金属外壳的冰凉透过皮肤传来，红色数字还在疯狂跳动。


    00:00:01。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惊呼声同时炸响，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沢田纲吉腰部猛地发力，整个人像拉满的弓弦骤然弹起。


    手臂抡出一道迅猛的弧线，那枚还在倒计时的炸弹被他用尽全力甩向天空。


    而身后那二人并未看到他额头上一闪而过的一抹橙色火焰。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扑过去按住萩原的头往下按，两人死死贴着地面。走廊里只剩下他们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那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隆——！”


    炸弹碎片划过松田阵平的脸颊，在他脸上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把走廊尽头少年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


    沢田纲吉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胸口剧烈起伏，右手虎口被炸弹的后坐力震得发麻，他看着窗外炸开的火光，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你疯了吗？！”松田阵平猛地站起来，额角青筋暴起，一把揪住沢田纲吉的衣领，“你有没有想过那玩意儿要是没扔出去，你该怎么办！”


    “可我扔出去了。”沢田纲吉的声音有点发飘，刚才那瞬间爆发的力量几乎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而且…你们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松田阵平的手还攥着他的衣领，力道却不自觉松了些。


    他看着少年苍白脸上那抹如释重负的笑，心头的怒火突然泄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应该感谢这个少年的。


    他想，如果不是他，hagi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


    萩原研二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松田阵平的手臂，示意他松开手。


    他俯下身，视线与沢田纲吉平齐，刚才拆弹时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垂在额前，眼神却格外清亮：“刚才，真的很谢谢你。”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后怕：“刚才那情况，再晚半秒…”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在场的几个人都懂。


    …


    沢田纲吉被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护着下楼的时候，警戒线外还围着几个记者，看到他们出来立刻举着相机涌上来，被警员拦住时还在大声追问爆炸原因。


    “低头，别被拍到脸。”萩原研二低声提醒，抬手替他挡了挡可能扫过来的镜头。


    沢田纲吉连忙低下头，跟着两人钻进了其中一辆警车的后座。


    萩原研二坐在他旁边，从副驾抽了条干净的毛巾递过来：“擦擦汗吧，看你累的。”


    他接过毛巾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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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头，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浸透了。


    警车缓缓驶离现场，萩原研二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转头问他：“现在可以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在收到传真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疏散了整栋楼的居民，并且我的同事们也已经围住了现场，按理来说不可能会放进去任何一个人。”


    沢田纲吉握着毛巾的手指收紧，他能清楚感觉到萩原研二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


    他垂下眼睑，视线落在双腿上，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我其实在等朋友等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和那枚快要炸掉的炸弹。”


    这个借口连他自己都觉得牵强，说话时底气不足，眼神忍不住往车窗那边瞟。


    萩原研二没立刻说话，车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在持续。


    沢田纲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对方继续追问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萩原研二才轻轻笑了笑，语气里的探究淡了下去：“原来是这样啊，那下次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多危险。”


    沢田纲吉抬头，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那笑容里没有怀疑，只有纯粹的关心。


    他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嗯，我知道了！”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里，他偷偷松了口气，后背却又渗出一层薄汗。


    这时，前排开车的警员回头说了句：“萩原，松田先去处理伤口了，说处理完直接去警视厅等我们。”


    “小阵平刚才跟我说过了。”萩原研二应了一声，转头又对沢田纲吉说，“到了警视厅那边做个简单的笔录就好，很快的，不用害怕。”


    “对了，你和你的朋友们说过了吗？”


    沢田纲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啊…还没。”


    “手机好像没电了。”他摸出口袋里已经黑屏的手机，对着萩原研二晃了晃，声音里带着点无措，“不知道大家会不会担心。”


    萩原研二见状，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用我的打吧。”


    “可以吗？”沢田纲吉接过手机，指尖触到冰凉的外壳时顿了顿。


    “当然。”萩原研二笑得温和，“总不能让你的朋友一直惦记着。”


    沢田纲吉解锁手机，手指悬在拨号界面犹豫了片刻。


    他其实不记得Reborn的手机号，平时都是直接在通讯录里找名字的。


    没办法，他只好按下妈妈的号码。


    沢田纲吉握紧了手机，对着听筒传出的忙音认真说道：“妈妈，是我，刚才在等你们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现在要去警视厅那边帮忙做个证，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家。”


    他刻意放缓语速，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您和Reborn不用等我，买完东西就先回家吧，别担心我，我这边录完笔录就回去。”


    “真的没事，放心吧妈妈。就是路过时看到点情况，帮着指认了一下，一点危险都没有。”


    “你们早点回家休息，不用等我吃饭。”


    又继续说了几句，他才松了口气挂断电话，趁着萩原研二扭过头看窗外时删掉了刚才拨出去却无人接听的号码，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指尖还带着点说谎时紧张的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