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浮动的冰山，也会有融化的时候，流淌下来的冰水去了何方，这才是为人关注、让人魂牵梦绕的缘由。


    “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更具体也更鲜活，我现在并不介意那些不同。”


    他现在是真的不介意。


    从高中到大学，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不可能完全不改变。


    人的性格是会渐渐变化的，唯独不会变的是性格底色，对外展现出来的色彩，都会随着光线而转化。


    剩下的都是支线的延伸。


    “分手后，变得更了解对方了。”


    稳定的关系跳出熟悉的模式，反而给了他全新的视角。


    “哦？那就是在一起的时候介意过了。”


    洛维恩今晚在这个话题上，活跃到有些尖锐了，他的情绪似乎被牵引起来了。


    一旦表现出了某种脆弱，就会被人捕捉到闪烁的真心。


    “你很在乎自己的全部能不能被恋人包容吗？”


    楚聿灼反问，他端着一个玻璃杯在喝水，没什么特别的动作，就是靠一张脸硬帅。


    “我会在意啊，我前任不爱说话，说对我一见钟情，却表现得特别冷淡。”


    “我有时候都会怀疑，他说的爱是真心的吗。”


    洛维恩扬起头，修长的脖颈紧绷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让他看起来有些易碎的脆弱。


    是在难过。


    “我不是你前任，不了解他的想法。”


    楚聿灼的声音冷静如初。


    “你还真是......”


    洛维恩轻轻笑了一下，被面膜牵动，他把尾音吞没，没有说完。


    “前任不是我的理想型，我改变了很多，自我怀疑了很长时间。”


    他的神色显出了少年般的稚嫩，将细长的手指像五芒星一样舒展地伸开，一根一根的数过去。


    认真得像幼猫学习捕食老鼠一样。


    “他一见钟情的对象，似乎不是真实的我。”


    “我努力去靠近了，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说出来的话有一种天真的残忍，就这样切割着过去的自我。


    “不过我一点都不委屈。”


    他把面膜揭下来，白净的脸上又露出了大家熟悉的神态，带了一点狡黠。


    “因为我也在骗他呀。”


    “最后的结果就是，谈了很久恋爱，还是不了解对方，对方也不了解我。”


    洛维恩耸了耸肩，抽出纸巾来把脸和手擦干净。


    “喂，你不是说你的前任不是你的理想型吗，那你们是怎么谈上的？”


    他还惦记着叶峤南刚刚说过的话，所有人都回答过了一圈，第二轮问题又抛回到了最初的人身上。


    “啊。”


    叶峤南挠了挠头，他手中的汽水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刚刚在很专注地倾听大家讲话，突然被提问，有点像小狗炸毛后的茫然。


    他迟疑地说：“其实我也没太弄明白，也许是因为吊桥效应？”


    “也许是因为习惯？”


    “也许因为......他就是他？”


    洛维恩从茶几上拎了瓶汽水自己打开，闻言忍不住调侃：“你是在借这个机会跟你前任表白吗？”


    叶峤南向来大大咧咧的，被他一个问题惊得耳根都红透了，只能左顾右盼：“不是在聊节目组给的话题吗？哈哈，我就随便说说。”


    【又虐又甜的】


    【怎么会有人连心动的理由都搞不清楚啊】


    【心动本来就来得莫名其妙的啊】


    【有时候心动可能是阳光刚好洒在对方的头发上，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有没有汽水的链接】


    今晚的聊天局，聊到最后所有人的心绪都乱成了毛线球，于是很快就散场了，各自回屋休息。


    楚聿灼开了夜灯，他的房间有一个小阳台，可以看见外面的海滩，他靠在露台的栏杆上，夜露轻轻沾湿了衣角。


    夜晚的海并不是那么平静，波涛趁着夜色起伏，湿润的水汽无处不在，被云雾半掩住的月亮偶尔会露个面。


    于是海水忽明忽暗的，就像人的心情。


    今晚聊天的时候他的手机很安静，微信和短信都没有收到。


    没有睡意，他忽然有点口渴。


    一楼很安静，橱柜隐没在黑暗里面，楚聿灼懒得开灯，借着记忆摸了杯子出来，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是故意让人听见的。


    “你就不怕你前任今晚看直播吗？”


    薄荷香烟的味道浅浅的飘散在空中，来人是洛维恩。


    他身上还有些没有褪去的潮气，应该是在外面吹海风留下的。


    “为什么要害怕？”


    楚聿灼抽了几张厨用纸巾，把刚刚洗干净的杯子周围的水珠吸掉，弯腰去接水。


    “因为你说了很多真心话。”


    洛维恩背着后面的月光站在厨房门口，阴影笼罩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太清。


    “我不认为真心话是不能袒露的。”


    滚动的喉结在吞咽着清冽的泉水，他性格冷透了，反而有一种极致的禁欲。


    安置在厨房的摄像机闪烁着红灯，勤勤恳恳地夜间加班，把他们的对话都记录了下来。


    “抱歉，我之前对你说的话有些过分，是我情绪失控了。”


    洛维恩盯着他，别别扭扭地开了口。


    楚聿灼的冷淡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前任，曾经深埋在心里面的创伤反应被触发后，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了很多不礼貌的话。


    这并不是洛维恩的本意。


    他虽然性格跳脱，喜欢时尚前卫的东西，但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


    “不用为了这种小事睡不着。”


    楚聿灼倒是表现得很成熟，丝毫不为任何事情和任何话动摇，不冷不热地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我是烟瘾犯了。”


    洛维恩摁了一下手上的打火机，幽蓝的火焰跳跃，顺着对方给的台阶就下了。


    “你不觉得月亮太亮了吗？让人心烦意乱到睡不好。”


    他叉着腰，对节目组安排得住宿很是不满意。


    楚聿灼看出来他是因为想到了前任才感情泛滥的，毕竟洛维恩住的房间看不见月亮。


    于是很体贴地保持了沉默，没有戳穿他。


    “嗯？大家都没睡吗？”


    沈言的脚步很轻，无声无息地就出现在了洛维恩身后，把他吓了一大跳。


    “喂！！不要这么突然出声啊。”


    “不好意思。”


    沈言神态自若地眨了眨眼，丝毫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


    “你这是......酒?”


    沈言手里拎着酒瓶，隐约可以辨认出来那是谢之齐的管家带过来的。


    他是来厨房找开瓶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