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宜川飞快朝后扫了一眼，上前几步蹲着扶起躺地的人，她小声清了清嗓，这才回头，后方石阶一片黑暗：“路屿川，你快下来，下面好多人！”


    灵力温和地从上涌入地下，一路点亮黑暗，路屿川紧接而来。


    他的声音带着不认可：“你怎么一个人下来了。”


    “我听见下面有声音，担心迟了里面的人出事了。”她仰着脸，眉心还带着担忧的弧度，脸上的倔强显而易见。


    她又低头，探查搀扶这的那人鼻息：“你小心些，我用药粉溶解了噬魂虫，不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


    路屿川听见这话立即警觉，屋内外散的灵气骤增，将角角落落都探查过去，确认无异后才到宜川的旁边。


    他抚着那人的脉，灵气顺着周转一圈：“他们只是失去了意识，体内没有噬魂虫。”


    宜川骤然松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被都弯了下去。


    她的动作明显，路屿川多看了她一眼，发出了疑惑的单音。


    “我用灵力把药粉送进他们体内，然后噬魂虫就从他们嘴巴里爬出来了，那场面真的好恐怖，好恶心。”宜川说着，脸上皱成一团，像是回忆起来那个画面。


    路屿川的动作一顿，盯着宜川的脸释然：“是你救了他们。”


    他唇角轻扬，视线触及地上躺着的修士后又带起了苦涩：“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他们都会被噬魂虫控制，再也变不回去。”


    “太好了，那我也算是有些用处。”宜川脸上扬起灿烂的笑，眼中泛起了星光，声音雀跃。


    她又问：“不过你怎么来了，冯城主那里没事了吗？”


    路屿川点头：“没事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冯城主体内的虫母消失了，药仙宗的道友也赶到了。”


    宜川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她搀扶起地上晕厥了的修士，觉得怎么都不方便，索性换了个动作，打横抱起了地上的修士。


    “这里又黑，空气又不流通，我们把他们带出去吧。”说着就将修士掂了掂，抱地更紧了些。


    路屿川看着宜川上阶梯的背影，无声地张了张唇，最后什么话也没说，背起地上的修士往上走。


    寻剑之途远比预想艰险。自封魔阵松动，修真界魔物肆虐，竟连秋水城也遭了殃。若非有宜川在，单凭他一人之力，暗室里这些修士，怕也早已沦为噬魂虫的傀儡。


    还好宜川果敢，先一步进了暗室，没有一味地等他指挥。


    原先还以为她只是个聒噪柔弱的小修士，倒是他看走眼了。


    路屿川忽然在这一刻庆幸前几天他没有坚持让宜川离开。


    他将最后一个修士送到席子上，药仙宗的修士在几个席子旁穿梭，空气中满是灵药的气息。


    在几个药仙宗修士里，宜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混了进去，她拿着白绸，一圈一圈缠绕着受伤修士的伤处，眼中满是小心，轻声问着：“疼吗？”


    那修士乏力，只能小幅度摇着头，宜川的动作便更加小心了。她包扎完，安抚好那修士后，又去药仙宗的修士旁询问自己能帮什么忙，被分到丹药和药粉后，迅速又去了别的受伤修士身旁，小心地为其上药喂药。


    这一幕，路屿川不由想起在诛邪阁的时候，宜川也是这样跟在他身后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到忙的，拿到溶解噬魂虫的药粉后也很认真地和别的修士们一起清理诛邪阁。


    路屿川看着她，眸光微动。


    她是个热心善良的姑娘，虽说有时候会有一些奇怪的举动，但是毕竟失忆了，可以理解。


    寻剑的路上，他要帮她好好找找记忆，她的家人师门没准还在等她回去呢。


    路屿川又肯定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冯城主待着的屋子走去。


    药香浓郁，带着苦涩。


    药先宗的长老站在床前检查冯城主体内的异样，他摸着胡子，眉心皱起：“你体内没有任何噬魂虫的痕迹，更别提虫母了，可是你们又说没有见到它离开……这怎么会消失呢？”


    长老思考着，来回踱步。


    他喃喃着：“莫非那虫母不是本体？”


    说到这句，长老眸光一闪，像是想通了什么，说着自己要去翻阅书籍，就不管不顾痴痴地朝外走去，留下床上的冯城主一人躺着。


    路屿川进来时正好看见冯城主一人抖着手喝药。


    路屿川：“冯城主，感觉可有好些？”


    冯城主放下药碗，几滴药汤被洒在柜上，他用袖擦去不慎从口中流出的药汁。


    “路道友你来了。”他还有些咳，讲话时喘不过气，“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路屿川拔出腰间的剑，那剑平平无奇，比许多剑修踏入剑道的第一把灵剑还要朴素，上方的灵气微弱稀薄，但凡是在修真界长大的修士看见路屿川拿着这样的一把剑都会惊讶。


    天下第一剑的大弟子居然就用这样一把破剑？


    冯城主见到这剑也有些诧异，先前他被虫母折磨控制时，路屿川也用了这把剑，当时周遭灵气被路屿川聚在剑上，他又神志不清，便没发现异常。


    现在仔细一看，却越看越觉奇怪。


    青云门又不是什么三九流的小门派，他们那些长老哪个用的不是名头响当当的剑。


    眼前这灵剑，不，应该说是这铁剑，是什么来头？


    路屿川将剑横在胸前，松手，剑便被他的灵气托在半空。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千年前，噬魂虫灭尽柳家满门，只用了短短十天。如今城主府遭受了虫母的袭击，噬魂虫肆虐半月有余，您却依旧能活下来，那些被噬魂虫侵蚀的门客也都活了下来。”


    冯城主接话：“正是因为镇魔剑的剑意落在了城主府中。”


    他摘下腰间的玉牌，递给路屿川。


    路屿川：“剑意发现了噬魂虫的踪迹，一分为二，其一在玉牌内保护你，其二在后院幻化为花，阻止噬魂虫侵蚀门人。”


    那朵花不知何时被路屿川摘下，他捏着花，与玉牌相接。霎时华光大做，花瓣犹如雪水，融入玉牌之中。


    玉牌愈发滚烫，它也渐渐溶散，化作一颗绿色的光球，倏然没入路屿川的长剑之中。


    “这剑！”冯城主瞳孔骤缩，他明白了一切，“原来这就是——镇魔剑。”


    剑声铮鸣，路屿川挽剑归鞘，唇角轻轻扬起，“寻剑亦是铸剑。”


    “秋水城靠近断界山，魔族对此地虎视眈眈，冯城主守城应当慎之又慎，若需帮助随时可联系仙盟。”他抱臂伏身，留下仙盟的通讯令牌。


    在诛邪阁发现噬魂虫时他便上报仙盟，仙盟管辖的所有城镇都对噬魂虫进行了排查，除了秋水城——唯一未在仙盟管辖下的城镇。


    冯城主看着通讯牌良久，手指轻颤，最终将令牌握入手中。


    修真界本就是命运同体，是他固步自封了。冯城主看着夜空中高悬的明月，捏在通讯牌的手愈发用力，指尖攥得发白。如今情况下，单靠冯氏无法护住秋水城了。


    *


    “什么！？花灯节取消了！”宜川刚用完早饭便听见赵二带来的这个消息，杏子眸睁得又圆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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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她听见这个噩耗，表情都扭曲了起来，摇头抗议：“不要啊，为什么取消了，我很期待的啊。”


    路屿川放下手中剑谱，替一旁尴尬擦汗的赵二解释：“秋水城刚出了这样的事，全城都要上下仔细排查一遍，临时封城了。”


    宜川的嘴向下弯着，唉声叹气好一会：“什么时候解封，解封了花灯节就能举行了吧？”


    赵二点头：“这是自然，只是这解封的日子还不知道是何时，需要看城内情况。”


    路屿川继续看着剑谱，袖子被人扯了两下，接着耳边就响起聒噪的声音。


    “路屿川路屿川。”


    “嗯？”他翻过一页。


    宜川托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们能待到解封看见花灯节吗？”


    又是一页纸被翻过，路屿川是声音决绝：“很可惜，不能。”


    “啊啊啊啊，为什么？”宜川不可置信。


    “遗憾的告诉你，我们今天就得走。”路屿川面无表情转头凝她。


    宜川抓狂，不仅花灯节她没看到，就连秋水城的集市她都未曾逛过：“不是封城了吗？”


    路屿川未执剑，空手比划了剑谱上的招式，觉得不顺又将剑谱那页折了个角，中途漫不经心地回答：“冯城主特批，我们俩可以出城。”


    “不要啊。”宜川苦着脸。


    叹气声响起，路屿川已经收起了剑谱，看着宜川在旁边撒泼打滚的模样：“宜川，寻剑之旅本就如此，我们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宜川背一僵，立即坐正身子，原先扭曲的表情也被收了起来，一本正经。


    “我明白的，刚才我是开玩笑的，我知道寻剑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去花灯节，请你忘掉刚才的事情，现在的我才是我，昨天我不也是很有用吗，所以你不要把我丢了。”


    真是得意忘形了，居然还缠着路屿川说要去花灯节，万一路屿川一个不高兴不带她寻剑了哭都没地方哭。宜川在心中默默抹去额上不存在的汗水。


    路屿川看她这变脸速度，原本抚在额上的手忍不住挠了两下。


    他也没说要把她丢了啊，爱去热闹有趣之地是人之常情，他的师弟师妹们看见花灯节也是走不动道的。


    路屿川抬眼，看见宜川安安静静地坐着，脊背挺直，双手搭在膝盖上，模样板正到让他想起刚入门上课的小修士们。


    他刚想笑，便看见宜川身上的衣裙上的绸布被扯坏了一大截，忆起她昨天救治修士时白绸不够了便扯衣服顶用的模样，霎时又笑不出来了。


    “我们等下就启程，还能赶上栖霞渡的庙会，听闻那也和花灯节一样热闹。”


    宜川眸子一亮：“真的！？”


    “千真万确，快去收拾东西吧，你下面要吃的干粮、水囊…还有你换洗的衣裙都要去集市上买齐，在抵达栖霞渡之前，一路上只剩下荒村野店了。”说话间，路禹川将塞着灵石的锦囊交给宜川。


    他笑：“还愣着看我做什么，要我带你去集市吗？”


    “不不，路屿川你人真好！”宜川捏着锦囊，眉开眼笑，丢下这话就蹿出了屋子，只剩下一串笑声飘在走廊上。


    路屿川摇头轻笑，眼底漾着几分无可奈何：“小姑娘。”


    目睹全程的赵二挑眉笑着，这位路道友看着也不过弱冠之年，这话说的倒是老成。


    路屿川不察赵二的目光，他坐在椅上又翻开剑谱，细细读了起来，寻剑之旅比他想的要难，他不能因为下山就松懈了。


    特别是传闻栖霞渡并不太平，似乎有恶妖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