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豆腐的做法并不算复杂，只是一般人想不到用树叶也能做出这样的东西，而且还是用一搓就能闻到臭味的臭黄荆叶子。


    等把草木灰清液加入神仙豆腐搅拌均匀后，把调好的浆液再倒入容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了。


    不过李锦的事还没做完。


    “家中没养鸡，我得去换一只，卫郎君，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卫砚舟很是好说话，点点头就跟着李锦一起往外走去。


    李锦觉得此人挺神秘，想多了解了解，却又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淡漠疏离的气质，让人不好攀谈。


    于是他只能扯别的话题。


    “我们今日去上山捡了许多野菌子，用来煲汤最合适，肯定很鲜，你今日是有福了。”


    卫砚舟看他一眼，说起做饭他的眼睛似乎格外亮。


    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


    “李郎君很喜欢下厨？”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肯定能察觉出点古怪来。


    但李锦还带着自己在前世的思想，完全不觉得做饭是什么多奇怪的事情。


    他连连点头。


    “当一种食物在手中从一种味道变成另一种味道，满足味蕾，为身体提供营养，为食用的人提供情绪价值，这是多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做饭的时候可以专注美食，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去想实验不用去想附籍。


    怎么想怎么轻松。


    吃饭亦是如此。


    “可是看起来很麻烦，也很热，你请人帮忙做，同样能够提供这些价值。”


    闻言李锦看向他。


    没怎么见他说过这么多话，有些稀奇，但对方说的却是李锦不认同的话。


    李锦倒不是不理解，毕竟两人之间存在着一千多年的代沟呢。


    “你不懂。”


    有钱人大概难以懂得劳动获得的快乐。


    尤其是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


    一句话让卫砚舟沉默了。


    所幸冯二家离得远，两人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冯家门口。


    冯二正拿了锄头准备下地。


    “李郎君，卫郎君，你二人怎的一起来了？”


    李锦讶异，“冯二哥认识卫郎君？”


    冯二笑笑，“卫郎君租了溪边那个院子，日后大家就都是邻居了。”


    李锦恍然大悟，难怪自己会在那地方碰到卫砚舟。


    邻居？


    他还是很疑惑。


    卫砚舟看起来不像是会住这种乡下地方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古代似乎也不是没有他这样的。


    陶渊明、王维、范成大……


    如此一类的人还不少呢。


    只是不知他是不是与这些人一样，是仕途不顺所以来乡下隐居的。


    这些话李锦不便问，涉及到他人隐私了。


    他也帮不了忙。


    “冯二哥，我是想找你买只鸡，方才卫郎君帮了我，我请他吃个饭，正好欢迎一下新邻居。”


    冯二家里院子大，喂了不少鸡鸭。


    李锦家中的鸡蛋全是找他买的。


    也只有冯二知道李锦没有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一穷二白。


    但也不是多富裕。


    在冯二眼中，李锦之所以这么穷，就是被吃穷的，这也是他时不时地拿美味食材去找李锦加工的原因之一。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李锦做的东西美味。


    这不，一听他要吃鸡，冯二忍不住舔了下唇。


    “帮我家也做点，你挑只肥点的，我少算你点钱。”


    李锦答应得爽快。


    “行。”


    他也没想少了冯二家的，一点吃食而已，够吃就行。


    冯二平常可帮他不少忙。


    而且关系嘛，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处出来的。


    很快李锦在鸡圈里看中一只体型肥硕的母鸡，炖汤还是得母鸡更好。


    冯二眼疾手快，李锦一选中，他进去追两下就把鸡给抓出来了。


    “还要点其他菜不？”


    冯二家的北边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地，里面全是他家精心照顾的各种时令蔬菜。


    每次从那边过，李锦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的种田基因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爆发的。


    “要！”


    把鸡翅膀用稻草捆起来，李锦将鸡甩在卫砚舟脚边，他直接钻进了田里。


    他清清楚楚看到母鸡落地差点砸到卫砚舟时，对方微微僵住的身体和微缩的瞳孔。


    有点乐。


    但李锦觉得卫砚舟既然住到这地方来了，日后肯定少不得见这些场景。


    瞧他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那日后还不是得自己动手。


    虽然怎么看他怎么不像是能自己动手的。


    摘了点豆类，小瓜后，李锦爬上田坎，正要开口，听到卫砚舟问：“需要帮忙吗？”


    李锦没带家伙，那些菜都被他裹在掀起的衣摆里，里面还有带泥的生姜。


    其实他一手拎鸡，一手握住合拢的衣摆也是可以的。


    但眼珠子转了转，李锦问：“卫郎君能帮我把鸡拎着吗？”


    卫砚舟嘴角抽了抽，但还是什么也没说，躬身将母鸡翅膀拎了起来。


    这只母鸡挺温顺的，被掐住翅膀跟被扼住了喉咙一样，一动不动。


    饶是如此，看到这一人一鸡的组合，李锦脸上笑意还是越来越深。


    “卫郎君，你一个人租的后面院子吗？”


    “嗯。”依旧话少。


    李锦又问：“平日里没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卫砚舟顿了一下说：“我一个人。”


    “你会做饭？”这下李锦真诧异了。


    “不会。”


    “不会？”不会吃什么？


    李锦知道了，谪仙都是喝仙露的是吧？


    卫砚舟没说话，好像不打算解释他要怎么吃。


    闷闷的，跟块木头似的。


    其实他不说，李锦也大概能猜到他会怎么吃，无非就是请个厨娘或者去坊市下馆子。


    多简单的事儿。


    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


    两人回到院子，游峰已经带着月娘起床了。


    小月娘刚醒，愣愣的，头上还竖了两根呆毛，见到李锦，她咧嘴露出几颗小牙齿，可爱得紧。


    见李锦拿那么多东西，游峰忙取了个篮子过来接。


    “这鸡要杀吗，我来杀吧。”


    这倒是可以，李锦虽然会做吃的，但他并不喜欢杀鸡鸭一类。


    当然猪牛羊就更不行了。


    “血留下来。”李锦去倒了点温盐水拿出来，“鸡血挤在这碗里。”


    加了淡盐水的鸡血会更滑更嫩。


    游峰有一点令李锦特别满意，不管李锦说什么，他都依言照做，哪怕有疑问，也不耽误他做事。


    眼看游峰要给鸡抹脖子了，李锦拉过一旁月娘蒙住她眼睛。


    “月娘，闭眼数到一百下，一会儿给你吃甜甜的好吃的，同意你就点点头。”


    原本月娘是抬胳膊要扒拉李锦手的，小小年纪想看杀鸡。


    听到李锦的话她明显挣扎了下，但还是没能抵抗得住美食的诱惑点了点头。


    “月娘真乖。”


    然而李锦并没有把手挪开。


    他还不了解小孩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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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心正旺盛的年纪，他手一松，那小眼睛准得睁开，再给孩子吓着。


    游峰在一旁说：“李郎君，你不用如此，月娘胆子很大的。”


    月娘很喜欢重复大人的话，她说：“月娘胆子很大的。”


    李锦还是没动。


    小孩胆子再大，也没必要看这种血腥场面。


    “数到几了？”


    孩子一愣，重新数，“一、二、三……”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话，没注意到一旁卫砚舟复杂的神色。


    鸡很快杀好，游峰拔鸡毛，月娘也在一旁帮忙加捣乱，李锦则在院子角落清理内脏。


    脏活他得自己干，洗得干净，安心。


    他先用之前剩下的草木灰使劲揉搓这些东西，然后简单冲洗一下后用竹篾一点一点刮去里面的赃物。


    这还是他小的时候在乡下爷爷家学到的法子。


    后来在城里，吃什么都有人收拾好，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有自己清理鸡内脏的时候。


    只要认真，这些事儿做起来都不难。


    不用动脑子的事情，有足够多的常识与经验就够了。


    杀只鸡还挺麻烦，感觉也没做什么，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弄好，李锦仔仔细细用澡豆搓了搓手。


    澡豆就是这年代最寻常的清洁用品，粉末状，用时得用水调成糊状，而且清洁效果远不如后世香皂洗衣粉。


    有机会李锦想改良一下。


    真是处处是商机啊。


    突然，李锦动作一顿。


    香皂是不是也可以作为投名状？


    是他想岔了，或许要附籍不一定非得找县尉，县尉夫人处说不定更好入手。


    方法总比困难多。


    李锦一边琢磨，一边开始处理鸡肉。


    熬汤用不了那么多的肉。


    将鸡胸鸡腿切下来，其他的肉和骨头宰成块儿，所有肉下锅过水撇去血沫，然后下油锅煎出点香味，这时才放入陶罐开始熬鸡汤。


    里面放老姜、花椒去腥提味，鸡汤暂时就不用管了。


    趁这个空档，李锦把鸡杂切好，又将一整块的嫩姜和干辣椒一起切丝，再配上其他的一些诸如花椒、蒜等佐料，下锅爆炒。


    游峰自觉烧火，这次卫砚舟倒是没进厨房，就算进了，李锦也顾不上他。


    热锅冷油，依旧是七成油温，下鸡杂和花椒直接爆炒，炒出香味佐料放进去，等把姜丝的味道煸出来，加点盐，一道辛辣的子姜鸡杂就出锅了。


    游峰吞咽了一下，忍不住感叹。


    “为何明明都是下锅一起炒，李郎君你炒出来的菜味道就如此香？”


    这种香味儿他从前从来没闻到过。


    他怀疑就是鞋底子放进锅里也能炒出美味来。


    李锦笑笑说：“你也可以学学。”


    他也没藏着掖着的意思。


    炒菜嘛，无他，手熟尔。


    主要就是食材的搭配与下锅顺序可以学学，其他的都得靠练。


    这时候放在鸡汤里熬煮的鸡胸鸡腿也差不多好了。


    李锦将之捞出来，用凉水先过一下，然后撕成拇指大小的鸡丝。


    鸡丝里加上盐、胡椒粉、花椒粉和他特制的辣椒粉，紧接着上面放嫩姜丝、蒜蓉、葱蓉、芝麻，这时候浇点热油，最后洒上葱花。


    凉拌鸡丝倒在用盐拌过去除多余水分的黄瓜丝上，这道凉拌菜就完工了。


    卫砚舟回家拿了两坛子上好的梨花白，走到游家院门口就闻到了这股霸道至极的香味。


    他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


    难道是自己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