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她好像变了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谢今逢眸底几乎一瞬掀起惊涛骇浪，剧烈震颤。


    他不敢去看郁梨的表情。


    突然——


    “轰！”


    巨大的落地窗外，鎏金般的烟花在如绸夜幕中绽开，无数光瀑倾泻而下，将室内所有人的瞳孔都染成彩色。


    也将那句差点揭露隐秘心事的话压得彻底。


    无人听见。


    谢今逢的爱慕。


    他嘴角牵过一丝落寞，又很快恢复如常。


    “快快快，这是我特定的烟花，烧了好几百万呢，出去看！”


    路子烨全然不知刚才自己无心的话扯动了多少心绪，叫唤着，把大家都喊出屋。


    路子烨的庄园地处很偏的郊区，所以也不担心惊扰周围居民，这场烟花足足放了二十分钟。


    不愧是金钱砸出来，堪称视觉盛宴，赞誉声自起，不少人都举着手机拍照。


    郁梨也举起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所有都注视着这场盛大而难得的烟花秀。


    唯独谢今逢，看着郁梨。


    衣角随风而动，烟火好像格外格外偏爱她，在她眉间发烧染上浅金色的光辉。


    花火成景，被框进郁梨的手机。


    却不知，她专注而开心的样子被几步之后的男人也框进照相机。


    “咔嚓——”


    画面最后一刻，定格在郁梨唇边浅弯的笑。


    不知是察觉了这动静，还是晚风有些大，郁梨侧过了身，望向身后的谢今逢。


    她比着手语，说：【谢少爷，烟花要走过来一点看才漂亮。】


    可是谢今逢想看的，从来不是烟花。


    但他还是听了郁梨的话，顺从上前。


    所幸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烟花上，否则这会肯定会惊奇，这位爷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郁梨笑盈盈：【是不是很漂亮？】


    谢今逢眼底晦暗，落在面前人弯翘的眼睫上，勾唇点头：“嗯，是很漂亮。”


    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连花火都逊色。


    郁梨笑意更盛，像只漂亮的小猫。


    可她却低了头，掩住了眼底的光彩。她抬起手，缓慢而认真地又比了句手语。


    谢今逢轻轻侧头，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此刻心情颇好。


    直到下一秒，这笑意僵住——


    【谢少爷，您的心上人，是谁呀？】


    郁梨垂着头，唇畔因紧张被贝齿轻咬。


    她听见了路子烨的那句“你的心上人会来”，可后面那句，她没听清。


    她有点好奇，是谁。


    谢今逢这样的人，会喜欢谁？


    是他那位白月光吗？


    她刚刚喝了两杯，此刻神思被酒精蒸腾得有些不清，所以格外胆大。


    郁梨纤细的睫毛轻颤，衣角被攥得皱巴巴。可与此同时，又有一丝莫名的酸涩从心口处漫开。


    好吧，她又撒谎了。


    其实不是有点好奇，是很好奇。


    她想，能被谢今逢喜欢，一定是很好、很耀眼的人。


    至少，她是比不上的。


    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今逢眼底的情绪却几乎快要溢出。


    今夜晚风不柔，所以两道震耳的心跳，都传不进对方的耳朵里。


    “郁梨，是——”


    “不好，有人落水了！”


    发现者是个小姑娘，在泳池边焦急得手足无措。


    而泳池正中，正扑腾着一个小孩。


    因为看烟火，大部分人都在远处视角更为开阔的草地上，没几个人听见女生的呼救，只有少数几人闻声望过来。


    天色昏暗，温度已经降到很低了，被风吹两下都止不住发抖，更遑论是在冰冷刺骨的水池里。


    小孩已经明显体力不止，小脸惨白，扑腾的力道越来越小。


    不好。


    谢今逢眉间轻锁，当即就脱下外套，准备跳进水池救人。


    可下一秒，身边掠过一阵梨花香的清风。


    有一道娇小的身影比他更快，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跃入池中。


    小姑娘在岸边捂嘴：“郁小姐，你——”


    你不行的。


    但下一瞬，担心的话语就被扼制在了喉咙里。


    池中的身影如鱼灵巧，不过几息就游到了正中央，捞出了已经力竭沉下的小孩。


    郁梨从水中探出头，清丽的脸庞划过水痕，发丝全都凌乱地黏在额上。


    然而，却并未让她显得一分一毫的狼狈。


    反而让人只能看清她那双坚定而温和的眼。


    她稳住身形，将已经半昏的小孩揽进怀里，而后转身，朝着满目担忧的谢今逢比了个手语——


    【安心，我没事。】


    扑通一声。


    仿佛有什么在谢今逢心底炸开，如烟火般，绽出满夜璀璨。


    只不过，无人知晓。


    唯在他眼中。


    身侧的手紧紧攥起，压下了主人此刻汹涌的心潮。


    片刻后，这双手松下，缓缓张开，接过了小孩，将她稳稳放在岸上。


    而后再度向还在池水的郁梨伸出。


    郁梨在冰水中游了个来回，还带着昏迷的小孩，此刻难免有些力竭，把小孩送上去后身子一软差点栽进水里。


    可谢今逢却稳稳托住了她。


    男人的手臂稳固有力，将她从池中里捞出。


    而后，郁梨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携着薄荷香的外套将她整个人裹住，把冷风尽数阻挡在外。


    不少人已经赶来，给地上的小孩裹上毛毯，好一会，小孩终于迷蒙睁开眼，呕出几口水后便忍不住哇哇大哭。


    家长快吓死了：“不是说了让你别乱跑吗？要不是有姐姐救你，你今天可怎么办！”


    沈辞是最后赶来的。


    他本无意关注这场意外，直到在人群后看见郁梨。


    她浑身湿透，双眼却清亮而纯澈。


    旁边人都在夸，说她厉害，第一时间跳下水去救人。


    他薄唇紧抿，眼底被晦暗的情绪染成黑色，下颚的线条被崩得极紧。


    他缓而沉地阖了阖眼，酒精的苦涩从舌根蔓起。


    郁梨，好像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了。


    手背青筋浮现，他突然睁眼，拨开人群向池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