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对谈

作品:《留下陈玉

    周二下午的时候结果出来了。


    时间刚刚好,没有提前没有迟到。


    她也如实确诊了。


    “——你的这种情况,现在建议先用药物治疗,抑制——”


    沈玉宜坐在医生对面,平静地接受着这结果,双眼中丝毫波澜都未曾荡漾。


    陈颂站在她的旁边,神情凝重。


    “——运动要注意,避免剧烈运动,如果之后有不适的情况,一定要注意,药物治疗也许只是暂时,如果发展不太好,手术是——”


    二人走出医生办公室,在医院的走廊坐了下来。


    陈颂脑中回想着刚刚医生说的话,他知道这种病,许多人发现确诊后,生命就迎来了倒计时。


    五年?四年?还是三年?


    都很难说。


    而这些沈玉宜大概也知道。


    身旁的姑娘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坐着。


    一旁的陈颂心里像是被紧紧堵住,同时却也很恍惚。


    就连他都无法相信,无法接受。


    一个和他同龄的人,竟然要面对生命漂泊无定的事。


    他转头,女孩正双眼无神地看向对面的墙,原本绕在耳后的发慢慢挂不住,一点点散落,最后完全没有了支撑,垂落下来。


    遮住她半张侧脸。


    陈颂伸手,指尖绕过她的发,轻轻为她重新挂上。


    沈玉宜感知到他的动作,眼睛中的神采重新聚了起来。


    陈颂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手上的动作僵硬,停在半空。


    “抱,抱歉。”他局促道,“你的头发掉下来了,我没多想,就帮你撩上了。”


    “没事的,谢谢。”


    沈玉宜抬手重新为自己绕好头发。


    她平常不太喜欢扎头发。


    陈颂看着自己半空中的手,连忙收了回来。


    “沈玉宜,生病可能没有那么可怕的。”


    沈玉宜闻言慢慢转过头来。


    “你不要太害怕,去年我外婆生病,我在医院里照顾她,也算是待了一段时间。看着那么多生病的人,老人,中年人,甚至年轻人,让我感觉比较深刻的是心态,一定要有一个好的心态,不要畏惧疾病,它看起来很可怕,但事实上你本身也很厉害啊。”


    自己本身?


    沈玉宜在心底重复着。


    陈颂继续道:“现在医学一直在发展,治疗的方法肯定也在不断改进,而且刚刚医生说积极治疗也可能朝好的方向发展的,不是那么完全不可控的。如果在彭市看不好,咱就去南市,去北市,那边医疗条件更好,或许会有更好的治疗方案的。”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有些担心的急切,同时,耐心的安抚凌于这急切之上。


    “所以,你不要害怕呀,会好的。”


    少年的眼眸如春光,他渴望将那份希翼传递给她。


    沈玉宜望着他,那一刻,她失了神。


    那种眼神,真诚而有力量。


    走廊两头不时有脚步声回荡。


    但此刻,她的世界仿佛被眼前的少年感染,将要失去色彩的秋季忽然迎来一股清新而有生机的风,将枯黄染成有着新生命的绯红。


    “我不害怕,陈颂。”


    沈玉宜觉得自己并不害怕,她只是对这真诚有些措不及防。


    陈颂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呢?为什么会对一个勉强算是朋友的人这样赤诚呢?


    沈玉宜在心底问着。


    后来,她想过许多次这个问题,最后只能用一句话来解答。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谢谢你。”沈玉宜在心底斟酌许久,到嘴边却还是这样一句。


    “怎么老是说谢。”


    “哦,抱歉,我忘了。”


    “唉——”陈颂听到她道歉,忍不住叹了口气。


    两人就这样继续并肩坐着,过了好一会儿,陈颂先开口。


    “要不要现在给赵煦说一声。”


    “待会儿吧。”沈玉宜有些犹豫。


    陈颂察觉到这一点,奇怪中也似乎能理解一些。


    据他了解,沈玉宜的父母都已经去世,家里的祖父母也都不在了,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便是小叔,听赵煦说,沈家小叔常年在外工作,很少回家。


    沈玉宜一个人生活,周围的赵家还有其他同沈家关系好的人家,虽然嘴上说着会帮忙照顾她,但实际上,再亲近,沈玉宜也不想去特意麻烦别人。


    “还是告诉这些长辈吧,或者先告诉赵煦的爸爸,不用有那么多顾虑。”陈颂温声劝道。


    “还是先不了,等等再说吧。”


    见她拒绝,陈颂便没继续劝下。


    次日,沈玉宜收拾好东西,在陈颂的帮忙下出了院。


    出院的手续都是陈颂帮忙跑着办的,他执意不让沈玉宜去来回跑动。


    两人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十一月的阳光灿烂而温和,早已没有夏日般的灼人。


    沈玉宜走出住院部大楼,抬头看天,这样的阳光好像可以将人净化。


    陈颂站在她的身边,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沈玉宜今天戴了一对耳饰,银色的,是小树叶的形状。


    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光芒。


    他想起,那晚在烧烤店一起吃饭的时候,沈玉宜似乎也戴了一对耳饰,若隐若现的。


    但昨天在走廊帮她整理头发的时候,他依稀记得这个姑娘是没有耳洞的。


    “你的耳饰真好看。”


    他的语气满是真诚,不存在丝毫的奉承。


    沈玉宜收起视线,转而看向他,她发现陈颂说话总是会让人有点儿措不及防。


    “我也很喜欢。”


    “这是耳夹吗?”


    沈玉宜点点头,“嗯,是,我没有耳洞。”


    “怎么不打一个?”陈颂好奇道。


    沈玉宜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我怕疼。我的耳垂稍微有点儿厚,所以一直犹豫,总怕会发炎。”


    陈颂了然,“这样啊。”


    随后他说起自己的经历,“我左耳有个耳洞。我的耳垂也稍微厚些,但是打完好像就薄了些,不知道是错觉还是。”


    沈玉宜闻言凑近看了看他的左耳。


    “果然有。”随后又对比了他没打耳洞的那个耳朵,“好像是的欸。”


    女孩头发的清香萦绕在他的鼻尖,淡淡的,和空气中的阳光混合,温暖又美好。


    陈颂整个人有些僵硬,身上的血液像是凝止了,脸上染上一层不易察觉的红晕。


    那一刻,他的心好似被一层轻纱缠住。


    很怪异的感觉。


    “是,是的。”此时的他呆呆的。


    “疼吗?”


    “不疼,可以在秋冬天的时候打,会不容易发炎。”


    “好。”


    “你要是想打,可以给我发消息,有一家手打的还不错。”


    “那就谢谢你了。”


    话音刚落,沈玉宜又紧接着道:“我们去吃饭吧,我请客。”


    “不用不用。”


    “这两天你忙前忙后帮我,我也很不好意思,请你吃饭,我就没有太多心理负担了,就当作是再帮我一个小忙吧。”


    陈颂看着她,思虑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好。”


    “忘了问你是怎么来的了。”


    沈玉宜想起,她记得陈颂前两天都是骑摩托来的。


    “打车。”他解释着。


    沈玉宜心底明白,没再接着问,只是说:“我们出去打车吧。”


    “好。”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新街路口,二人下了车。


    陈颂跟着沈玉宜又穿过一个街口,最后来到了一家中式风装修的饭馆。


    看着店牌匾——盛园,陈颂略微有些印象。


    赵煦曾经提过,说小时候家里人常带他们去一家叫“盛园”的饭馆吃饭,菜味很好。


    沈玉宜轻车熟路地带他来到一个靠窗的位置,把菜单递给他。


    “你先看,我不太清楚你的口味。”


    陈颂拿起菜单翻了翻,“你来点吧,我没什么太大忌口,可能特别辣的不太能吃,其他都好。”


    说完,就将菜单递了回去。


    沈玉宜接过菜单,大致浏览了一下,快速给服务员说了菜名。


    她点了几道菜,外加一个鱼汤。


    “不用点那么多的。”陈颂说着。


    “差不多,要是实在吃不完,就带走?”


    陈颂没想到她这样实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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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了,露出虎牙。


    他的虎牙不算太明显,但相处时间长了,还是能够注意到的。


    沈玉宜也努力让自己去放松下来。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们熟悉了许多,渐渐能摸得清对方的性格,之间的气氛也轻松自然了。


    就像是正常的朋友。


    沈玉宜觉得有些新奇,对于这一段关系,似乎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她想,有可能是两个人性格相投,而且能彼此适应迁就对方。


    菜上齐了后,两人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陈颂将这些菜都尝了一遍后,便爱上了这家菜。


    都很鲜美,不失食材本身的清香美味。


    “怎么样,还能吃得惯吗?”沈玉宜询问。


    陈颂赞同:“真的很不错欸。”


    “那就好,本来还会担心你吃不惯。”


    “能吃惯的,这个鱼汤我感觉是最棒的。”


    沈玉宜淡淡笑了,“我也是这样认为,从小喝到大,味道没变过。”


    “我听赵煦说过这家店,他说过小时候便常跟着大人来这里。”


    “嗯,不想做饭了就来这里。”


    说到赵煦,沈玉宜又回忆起其他的事情,“赵煦最爱吃。从前赵叔厨艺并不好,那会儿也一直忙公司的事情,来不及去学,赵煦不愿意吃他爸做的饭,嫌难吃,总是缠着要来这里吃饭。有时候赵叔不顺着他,他就在他们家门口打滚闹着,惹得邻居来看,赵叔没有办法,职能的带他来吃饭。”


    “他小时候也确实混蛋。”陈颂忍不住道,“那你呢,也会想常来吃吗?”


    提到自己,沈玉宜回忆了回忆,道:“我还好,我爸做饭味道挺好的。我偶尔会嘴馋,但一般嘴馋的时候赵煦比我更馋,只要是他知道我想去吃,就会拿这个当借口,小一点的时候就让赵叔带我们来,大点儿的时候,就直接问赵叔要钱,然后带我一起来这边。”


    “看来赵煦作用还是很大的。”陈颂道。


    沈玉宜点头,“这一点确实同意。”


    她停了几秒,继续道:“昨晚你回去后,我在赵煦放学的时候给他打过去电话了。”


    陈颂集中了精神,“你告诉他了吗?”


    “说了。”沈玉宜低下头,“他好久之后才说知道了,还说,让我放心,等他回家就来找我。”


    昨晚打电话的时候,赵煦应该是还在外面,在回租房的路上。


    沈玉宜记得当她以很冷静的语调说完结果后,赵煦那边沉默了许久,甚至被他后来的声音都有着隐约克制的哽咽。


    她本来是不想哭的,但在听到他为自己而哽咽后,眼泪便布满眼眶。


    “我还是打算先不告诉赵叔这些长辈,现在这段时间医生也建议先靶向药治疗,等等看看情况再说吧。我给赵煦说过了。”


    陈颂望向她,欲言又止。


    隔了好久,只得道:“那先这样吧,但你也知道,这事瞒不了一辈子的。”


    沈玉宜看着碗里的汤,嘴角挂着一抹极浅的笑,带着些自嘲的意味。


    “一辈子吗?陈颂,你做事情的时候会用一辈子的观念联想吗?”


    陈颂怔住,却还是坚定道:“会。”


    “我喜欢的东西很多,摩托、台球、滑板、钓鱼——隔一段时间,就会遇到一个感兴趣的领域,从陌生到熟悉是需要很久的,我还想做更多我喜欢的事情,在我眼里这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一辈子说短也短,但也挺长的,我还挺期待之后的日子,说不定会有新的爱好,我还能去尝试感受。”


    “我现在也是一个人生活,我很小的小孩就被我妈扔给我外婆了,在此之后我只见过她一次,我外婆去年去世了。我外婆告诉我,让我不要管太多事情,闲散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这一点目前我感觉她说的还是挺对的。”


    “其实自私一点挺好的,对于我妈的事情,我也不想去过问,我只想远离有关她的一切。现在我这样的生活,能在我的控制范围内,我倒是甘愿这样一辈子。”


    说话间,他对上她的眼睛。


    “你作词很好啊,你可以去继续发展啊。”


    “阿玉,不要害怕生病,乐观一些,等你好了,你可以拥有大把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要相信自己,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