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chapter 06
作品:《难自禁》 Chapter06.
郗千澜正在拆解一只帝王蟹。
蟹壳在他手指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蟹腿肉被完整地剥出,雪白的纤维在瓷盘里堆成小小的山,推至令嘉面前时还冒着丝丝热气。
“尝一尝。”他嗓音低沉。
戴着白手套的侍应生上前一步,将醒好的罗曼尼康帝倒入高脚杯,暗红的酒液在灯光下如同流动的红宝石。
令嘉却只对玻璃杯中咕嘟咕嘟冒着泡的蜜桃气泡水感兴趣。
少女咬着吸管,小口啜饮着甜蜜,正欲开口询问那些模糊的童年记忆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划破宁静。
高颖来电。
……
片刻之前——
“已经九点了,还没有回家,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徐家老太太对着电话那头远在娘家的高颖厉声呵斥,“我们徐家的规矩都忘干净了吗?一个姑娘家夜不归宿,传出去像什么话!没有教养的东西!”
真皮沙发上,徐令茵指尖绕着新做的卷发,姿态慵懒地翘起二郎腿。
待听到徐家老太太那句“没有教养的东西”,忍不住掩嘴轻笑,花费数个小时所做的美甲随之流转出细密而晶莹的光芒。
“妈,您消消气。”高颖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温温柔柔,“令嘉应该是和同学在一起,我这就打电话联系她,让她回家。”
徐家老太太冷哼一声,切断了通话。
徐令茵忙收起幸灾乐祸的笑容,从茶几上端起一杯参茶递到徐家老太太面前,“奶奶——您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体。”
“一个两个,都是外人,还是我们茵茵知道体恤奶奶。”徐家老太太满意地拍了拍亲孙女的脸蛋。
……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社交圈,一次两次晚归,情有可原,高颖并不生气,只是担心女儿。
令嘉不知道该不该让高颖知道郗千澜的存在。
所以在高颖温柔地询问她是不是和孙憬然玩得太开心以至于忘记回家时,她格外地不知所措。
“妈妈,不是孙憬然……而是……是……和其他同学……”令嘉支支吾吾,因为谎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也仓皇如小蝴蝶,飘向对面。
暖黄光芒在郗千澜周身流淌着,下一秒,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径直伸向令嘉,自然地接过她掌心的手机。
令嘉目送他走向落地窗外的露台。
墨蓝夜色里,他身影修长挺拔,身侧浮动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十分钟之后,当郗千澜回到座位时,令嘉立刻仰起小脸望他,“妈妈和你说了什么?”
光,温柔地倾泻,落进少女清澈的眼睛,烁动流转间,仿佛揉碎了一池星光。
郗千澜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令嘉蓬松的发顶,少女细软的发丝在指间溜走,带来微痒的触感。
“你妈妈让我提醒你——”他故意拖长音调,看着少女紧张地屏住呼吸,眼底漾开促狭的笑意,“别忘记写作业。”
“作业?!”银质的刀叉滑落,“叮”的一声跌在骨瓷餐盘上。
现实沉重的课业跟枷锁一样哐当一下套在脖子上,使得令嘉那张方才因为购物和美食而亮晶晶的小脸,瞬间像被抽走了所有阳光,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学生党的生无可恋。
郗千澜将少女那鲜活又惨烈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某种捉弄小朋友,恶作剧得逞的幼稚愉悦感令他难以抑制地从喉间滚落一声低促的笑。
郗千澜:“不急,先吃饭。”
令嘉黯淡着一张小脸,分外哀怨地瞅了一眼郗千澜。
嗬嗬……这人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知不知道高中的作业是能堆成小山的?
光是想到今天语文课上和孙憬然传纸条聊八卦被老师发现,然后罚她晚上将《滕王阁》抄写三遍,明天一早送到办公室,她就心口一窒,哪里还吃得下去饭。
郗千澜看着令嘉那雨打娇花般的蔫巴模样,不禁为刚刚的恶劣趣味而后悔。
“身体永远是第一位的。”郗千澜安抚令嘉,然后甚是周密地安排,“这样吧,附近有家品质不错的酒店,我让秘书订两个房间,再帮你把换洗的衣物置办好……至于你,先安心吃饭,吃完饭就集中精力写作业,明早上学呢,我和你妈妈沟通过了,我送你。”
令嘉杏眼一亮。
单纯的她没有深究,郗千澜是如何在短短一个通话间,就让高颖如此放心地将她这个正值青春期的女儿全权托付给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年轻男人。
她也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昨晚梦乡酣睡的时候,一场决定她身份、归属的谈判,已在郗千澜和高颖之间展开。
……
昨晚。
灯光柔和地笼罩着包厢,却驱不散空气里弥漫的严肃紧张。
郗千澜整个人陷在深浓暗影之中,唯有袖口一枚银质袖口偶尔折射出锋利的光痕,像是蛰伏的兽类眼底一闪而过的锋芒。
他自称是令嘉的表哥。
表哥?
高颖双眉紧皱,两束目光审慎,眼前的青年,她早有耳闻,但无甚交集,如今只觉得气场强大得令人不安。
“郗二少爷。”高颖终于开口,声音温和但内容带着不容忽视的锐利,“请恕我直言,我从未听令嘉提起什么表哥。”
郗千澜并未多言,他只是从文件袋中取出一沓边缘已经磨损,颜色也已经泛黄的照片,然后他将照片一张张排放在高颖面前。
第一张照片拍摄于一张狭窄的单人床,少年和小女孩挤作一团,争抢着一床轻薄的夏凉被,那小女孩儿睡觉没什么样子,肉乎乎的脚丫子蹬在少年颈侧。
第二张是大头贴,笑容爽朗的男人亲昵地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他们旁边,少年侧身而立,他眼神似乎有些不耐烦地瞥向镜头外,却在小女孩伸长脖子,嘟着嘴巴,偷偷亲上的瞬间,耳尖泛起羞赧的红晕。
第三张明显是在照相馆拍摄的。一对年轻夫妇并肩坐在板凳上,笑容腼腆。小女孩安然地被男人抱在膝盖上,眉眼弯弯。少年则挺拔地立在最后。四个人都上过妆,容貌如出一辙的出众。
第四张照片是单人照,小女孩站在游乐园绚烂招牌下,笑得毫无保留,眼睛弯成了两弧甜津津的月牙,几乎看不见瞳仁。
郗千澜声线低沉平稳。
他告诉高颖,照片上的少年是自己,年轻夫妇是他的舅舅舅妈。
而小女孩是令嘉,是他舅舅舅妈的亲生女儿。
七岁那年,一次游乐园之行,他的一个疏忽,使得令嘉被人流冲散,从此令嘉和舅舅骨肉分离。
那日在周凛易的药馆,少女那双灵动得仿佛会说话的杏眼,还有那对标志性的梨涡,都让他产生了怀疑。
他立刻展开了调查,所有的线索都清晰地指向一个结果。
令嘉便是他苦寻多年的表妹。
高颖的目光锁在那几张照片上。
根本不需要任何DNA报告来佐证,照片上的小女孩儿活脱脱就是令嘉的缩小版,连笑起来嘴角那颗深深甜甜的梨涡都如出一辙。
她的眼神不由地温和下来,仿佛被时光里的暖意浸透。
接着,高颖娓娓道出许多属于她们母女之间的琐碎光景。
比如小学二年级那篇题为《我的妈妈》的作文,令嘉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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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最具真情实感奖”的奖状,哪怕是班级颁发,但高颖比令嘉还要高兴,把奖状端端正正地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在Q-Q空间里炫耀了好几天。
令嘉初二那年,有男同学偷偷给她塞了情书,她是半点儿不害羞,兴奋地找高颖炫耀,母女俩人头碰着头,叽叽咕咕好半天,最后共同起草了一封拒绝信。
当然也讲了令嘉临近中考的时候,压力过大,周六的下午常和小伙伴约在必胜客聊天。高颖和丈夫不放心,总偷偷跟着,结果有一次不慎被令嘉发现,少女的心事最为敏感,为此令嘉和他们冷战了整整两个星期。
还有那些大雪纷飞的傍晚,母女两人沦陷在木村拓哉的眼波中,裹着同一条毛毯重温《悠长假期》。
……
安静倾听的郗千澜,仿佛看见了臭屁的小身影,听到了一把甜糯的嗓子,他不自觉地或扬起唇角,或微微蹙眉,甚至在某一个瞬间,连呼吸都放轻了,像是生怕惊扰了岁月中那个小小的人儿。
“谢谢……谢谢您告诉我这些。”郗千澜的嗓音里满是不容错辨的真诚。
高颖看向他。
兄妹相认,骨肉团聚,这本是天理人伦,她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斩断这份迟来的亲情纽带。
只是——
郗老板罹患重疾,时日无多的消息,早已经如同一声闷雷,在他们这个圈层里滚过。
高颖身处相似的深宅,豪门巨擘在财富、权力更迭时惯用的倾轧算计,她听得太多,也看得太透。
郗千澜是郗老板的私生子,这并非秘密,如今强势回国,短短时间便在郗氏内部建立起不容小觑的势力,其手腕和野心可见一斑。
只是郗老板的长子,那位名正言顺的郗正庭,又岂是易与之辈?
兄弟阋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现在不过是碍于郗老板尚在一息,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罢了,一旦……
随之而来的必然是腥风血雨。
高颖的心沉甸甸的。
她的令嘉,年岁还小,心思又单纯,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卷入这场即将爆发的权力角逐。
高颖斟酌着开口,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郗二少爷,你们兄妹失散多年,如今能够相认,我真心替你们高兴。只是……令嘉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正处在敏感的青春期,而你……”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上郗千澜深邃的眼眸,“尚未成家……让一个年轻姑娘长期居住在单身男性的家里,即便是血脉相连的亲哥哥,也难免招惹非议。另外……”
闻听此言,郗千澜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拢,形成一个冷峻的折痕,但他并未打断。
“郗老板病危,并非秘闻。你如今身处漩涡中心,所求为何,其中的艰难险阻,我虽是局外人,亦能窥见一二分凶险。”高颖终于点破了那层令人窒息的窗户纸,她毫不避讳地同郗千澜愈发锐利的眼神对视,“令嘉是我的女儿,我只希望她能平安快乐。所以,我认为令嘉还是住在徐家,由我来照顾,最为妥当。你们兄妹情深,自然可以常来常往。”
话音落下,包厢内落针可闻。
橙黄的灯光在郗千澜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投下沉沉暗影。
阔别十余年,令嘉几乎是郗千澜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拥有温暖联系的人了。
所以他编织了谎言,只为能够顺理成章地弥补那些错失的时光。
他那么渴望亲自参与令嘉余下的青春岁月,但奈何高颖之言句句在理,无可辩驳。
长久地沉默过后,郗千澜选择了让步:“抱歉,是我思虑不周,就按您说的办,令嘉……还是继续住在徐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