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津和丁明俊早就习惯游戏打到一半，闻栀突然开着麦克风哄小孩这件事。


    意外的是，这回游戏里竟然传来一声回应。


    两人皆是一愣，目光呆滞地看向那个刚才还威风凛凛，现在却走路歪歪扭扭的英雄。


    这人是怎么回事？


    也不像是脑子不好的样子啊。


    丁明俊挠了挠头，心直口快地提醒道：“他不是在跟你说话。”


    何津怕宋决澜感到尴尬，也跟着解释，半开玩笑道：“对啊，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他现在一个人带孩子，经常打到一半就去哄娃。”


    他们一边给宋决澜解释，一边加快速度进攻敌方高地，让闻栀可以早点去带娃睡觉。


    队伍语音里沉默了几秒，那道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听起来还算平静：“……我知道。”


    宋决澜早在那个“好”字脱口而出时，就想明白了一切，但已经无法收回。


    今晚在游戏里，一直是闻栀软软地夸一句，他就应一声，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导致他刚才下意识以为，那句话也是对他说的。


    于是在想明白闻栀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之前，就本能地回应了一声。


    闻栀刚才那句带着安慰意味的声音，还在脑海里反复回荡。


    ——“我待会过去陪你睡，好不好？”


    宋决澜唇角紧紧抿着，一股热意从头顶烧到了脚底。


    他为什么会说出那句“好”？


    游戏里，闻栀的角色站在原地没动，看起来像是挂机去哄小孩了。


    直到“胜利”二字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时，闻栀的麦克风才又亮起。


    “先不打了，我要去睡了。”


    何津问：“小棠又醒了吗？”


    “是啊，做了噩梦。”聊到小棠，闻栀担心他们说什么不该说的，转移话题，“你们还打吗？”


    丁明俊打了个哈欠：“不打了吧，等你明天再一起打。”


    下一秒，何津就干脆利落地解散了队伍。


    闻栀轻轻松了口气，退出游戏，关掉电脑。


    房间里，小棠还坐在他的床边，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但还是乖巧地等他打完游戏，一起去儿童房睡觉。


    闻栀走过去把小棠抱起来，故意逗他：“小棠不敢一个人睡吗？”


    小棠的眼睛还有点红，不想承认自己害怕，但又无法战胜梦里的大蜘蛛，含着一包眼泪点点头。


    闻栀抱着小棠推门出去，走进隔壁的儿童房，安慰道：“大蜘蛛有什么可怕的，踩一脚就死啦。”


    小棠眼神崇拜地看着他：“栀栀不害怕吗？”


    “当然。”闻栀眼睛都不眨地吹牛。


    他当然害怕。


    这辈子他最讨厌的，就是虫子和老鼠这些东西，见到能蹦三尺远。


    但他还是想在小棠面前树立一个高大的形象。


    回到床上，小棠紧紧攥着闻栀的衣角，小脸埋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清香，这才安心地睡了。


    闻栀也闭上眼睛，想到小棠的话，不动声色地把脚缩进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


    希望那只大蜘蛛不要跑进他的梦里。


    ＊


    次日，闻栀神清气爽地起床。


    一夜无梦，他这一觉睡得很好，就是小棠的床上有点挤。


    小棠一觉醒来后，对他更加崇拜，满眼星星：“栀栀，大蜘居没来找我啦。”


    闻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有我在，它当然不敢来。”


    小棠毫不怀疑地夸夸：“栀栀好厉害！”


    今天上午还有绘画课，闻栀带着小棠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叮嘱他吃饱点再去上课。


    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一声，闻栀拿起来一看，是宋决澜发来的。


    宋决澜：[身体好点了吗？]


    闻栀盯着这条没头没脑的问候，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面包，才想起自己昨天在宋决澜的休息室睡了一下午的事。


    昨晚他们一起打了那么久游戏，一看就没什么大碍，怎么现在才来问。


    闻栀拿起手边玻璃杯，喝了一口牛奶，垂眼打字。


    闻栀：[好很多了，谢谢]


    闻栀：[昨天真是麻烦你了]


    手机很快震了一下。


    宋决澜：[没什么]


    闻栀刚要放下手机，忽然注意到聊天界面的顶端，出现“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


    他以为宋决澜还有别的事，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却半天没收到消息。


    难道是微信出bug了？


    闻栀没放在心上，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擦了擦嘴，带着小棠出门了。


    一天后，又到了上游泳课的日子。


    尝试过几次之后，闻栀已经放弃了提前十分钟到游泳馆，照常在上课前一分钟踩点进门。


    不知为何，今天的宋决澜跟他打了声招呼后，就微微垂着眼皮，几乎没跟他有目光接触。


    闻栀没多想，把小棠交到他手里，弯了弯眼睛：“辛苦啦。”


    宋决澜的后背几不可察地一僵，反射性想起那天晚上，闻栀在耳边一句又一句的夸夸。


    还有最后被他误会，还鬼使神差回应了的那句话……


    闻栀对他的不自在毫无察觉，把小棠交给他后，就转身走到长椅旁坐下了。


    今天小棠学的内容依旧是在浮板上游泳。


    闻栀看着泳池里，宋决澜耐心地教小棠每一个动作，又是示范，又是上手纠正姿势，认真的态度跟冷峻的外表一点也不相符。


    又想起前天晚上在游戏里，宋决澜沉着冷静的发挥，自己失误了好几次，都没有被责怪一句。


    闻栀不自觉地摸了摸白皙的下巴。


    这个人的性格，是天生就这么友善吗？


    课上到一半，闻栀起身去饮水区倒了杯水。


    饮水区离浅水区近，小孩的嬉笑尖叫声不绝于耳，偶尔有小孩抱着水枪飞快跑过。


    闻栀尽量远离那些闹腾的小孩，几乎是贴着墙往回走。


    迎面忽然跑来几个追逐打闹的小男孩，一边跑一边往后看，朝后面的人挑衅地挥舞水枪。


    闻栀眼眸睁圆，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撞个正着。


    地面湿滑，他被撞得趔趄几步，扶着墙才站稳。


    脚腕传来钻心的痛，他眼前一阵发黑，好不容易才缓过神。


    那几个闯了祸的小孩停了下来，脸上写满了惊慌，紧张地问他有没有事。


    那阵尖锐的痛过去后，脚腕就没了知觉。


    闻栀尝试活动了一下那只脚，感觉还能走路，应该没伤到骨头，便摇了摇头：“没事。”


    那几个小孩又说了几声对不起，才小心翼翼地从他身边走过，不敢再乱跑。


    回到长椅上，闻栀才感觉到脚腕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弯腰看了看那只脚，脚踝那块地方红了一片，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于是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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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小棠上完课再回去处理。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脚腕的疼痛越来越明显，直到那里肿起馒头大小的包，闻栀才不确定地想——


    好像有点崴到了。


    “……闻栀？”


    耳边传来熟悉的低沉声音，闻栀慢半拍地抬起头，看到刚从水里出来的宋决澜。


    水滴顺着黑发和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滚落，那张俊朗的脸上带着担忧，黑眸紧盯着他的脸：“没事吧？”


    刚才到了下课时间，宋决澜和小棠都等着闻栀过来，却看到闻栀依旧坐在长椅上，垂着长睫一动不动。


    宋决澜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此时看清闻栀的脸色后，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那张漂亮的脸失了血色，柔软的唇瓣发白，长睫轻颤着，透出一种惊人的脆弱感。


    他喉咙发紧，没发觉自己心底瞬间生出的保护欲，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闻栀像是被惊醒似的，仰起脸，怔怔地看了他片刻，才指了指自己的脚，声音有点软：“崴到脚了。”


    宋决澜的目光微微下移，看向那双白玉一样的脚。


    本该纤细的脚腕肿了起来，一片红紫蔓延开，在周围雪白肌肤的映衬下，十分刺眼。


    他的眉心重重地跳了跳，想也没想就蹲下身，仔细查看那里的情况。


    还好，伤得并不是很严重。


    宋决澜拧着眉看了看，有些不放心：“我送你回去。”


    话音落下，不止是闻栀，宋决澜自己也有些愣住。


    他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些懊恼。


    闻栀现在一个人带着小棠生活，他一个陌生男人，突然提出要去闻栀家里，未免有些唐突。


    “可以吗？”闻栀有些意外地轻声问。


    宋决澜重新抬眼，对上了那双微微发亮的漂亮眸子。


    他的指关节有些僵硬地握了握，沉默点头。


    “谢谢。”闻栀的眼睛轻轻弯了起来。


    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棠牵着宋决澜的手指，频频抬头看向他背上的闻栀，小脸上满是担忧。


    “栀栀，痛不痛？”


    闻栀数不清第几次安慰地回答：“……不痛。”


    他趴在宋决澜宽阔的背上，紧攥着宋决澜的衣服，指关节微微发白。


    这样问了一路，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闻栀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身前的宋决澜。


    钥匙插进锁孔里，轻轻一扭，“咔哒”一声打开了门锁。


    踏进家门，宋决澜先动作小心地把闻栀放在沙发上，然后去厨房准备冰袋。


    闻栀扶着沙发把手想站起来，刚站稳，还没迈出第一步。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没用多少力气，却让他动弹不得。


    “你现在还不能走路。”宋决澜的语气是少见的强势。


    闻栀不自然地抿起唇，耳垂泛红，抬起长睫盯了他一会，才小声解释：“我想去洗手间。”


    “……”宋决澜的眼神闪了下，松开了手。


    闻栀连忙绕过他，脚步缓慢地挪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却看到宋决澜不在沙发旁，而是站在电视旁的玻璃柜前，正认真地看着什么。


    闻栀走过去，顺着宋决澜专注的视线，看向玻璃柜里的东西。


    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宋决澜在看那张摆在中间的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