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司承掏出钥匙，插进锁眼，拧了两圈。


    门开了，一股浓郁的酱油炒菜味，混着米饭的香味扑面而来。


    屋里灯光暖黄，孟希贤背对着他，正站在灶台前忙活着。


    她穿着T恤和睡裤，头发随意挽了个髻，好像没听见他进来。


    金司承换了鞋，脑子里还是医院里陆芝说的那些话。


    他有点委屈，更多的是烦躁。


    他走到孟希贤身后，两条手臂直接从她腰两侧穿了过去，把她整个人箍进自己怀里。


    孟希贤吓了一跳，锅铲差点脱手，“干嘛呀，吓死我了！”


    热气腾腾的锅就在眼前，她怕油溅着，扭了下身子，“炒菜呢，别闹。这里油烟大，你快出去。”


    金司承没松手，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下巴搁在她颈窝里。


    他鼻间萦绕着她的气息，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男同学”影子，依旧在心里挥之不去。


    他闷着声，带着点不讲理的劲儿，“别吵吵。”


    孟希贤挣不开，有点无奈：“汤快开了，你让我把菜盛出来……诶！”


    她话没说完，金司承突然把她身体扳了过来，推着她撞上了冰凉的瓷砖墙。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脸就压了下来，嘴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堵住了她的嘴。


    这个吻又急又凶，像在发泄什么，也像在确认什么。他一只手箍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捧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有半点躲闪的空间。


    孟希贤完全懵了，又羞又急。


    锅里菜快糊了，灶上砂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大泡，声音越来越响。


    她用力推他的胸膛，捶他的肩膀，但他像块焊在地上的铁板，纹丝不动。


    情急之下，她心一横，牙齿在他下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金司承吃痛，动作终于顿住。他稍稍退开一点，眼神又惊又怒地看着她，一摸下唇，果然多了个小小的牙印。


    孟希贤顾不上他，转身就扑向灶台。


    砂锅盖子边缘已经往外喷出滚烫的汤汁，流到灶台上，白烟直冒。


    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把火关到最小。汤总算不再往外溢了，但台面已经狼藉一片。


    她正准备拿抹布擦台子，身体却突然一轻，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嘛？”孟希贤连忙搂住金司承的脖子。


    金司承一言不发，抱着她，大步流星地穿过客厅，径直走进卧室。


    里面没开大灯，只有床头一盏台灯散发着朦胧的光。


    他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铺上。


    孟希贤刚弹起身想坐起来，金司承已经欺身压了下来，再次吻住了她。


    这次的吻少了点凶狠，多了点急切。


    他的吻从嘴唇滑到她的下巴、脖颈，手也开始不老实。


    孟希贤有点慌了。


    他这样子太反常了，好像一头被刺激到的困兽，有着不顾一切的占有欲。


    她扭动着抗拒，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呜咽声：“……别……金司承，你……你到底怎么了……”


    她的声音在抖，像小猫爪子在他心上挠了一下。


    金司承停住动作，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台灯的光晕映在他眼睛里，像烧着两簇幽暗的火，里面有未消的欲望，还有被她抗拒的刺伤。


    孟希贤看着他这样子，心揪了一下。


    她喘息着，抬手抚上他紧绷的脸颊，又碰了碰他下唇的牙印，“是不是刚才咬疼你了？”


    她声音放得很软，带着担忧，“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在医院，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话音刚落，金司承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他松开她，翻身坐到了床沿，背对着她，肩膀垮了下来。


    孟希贤也赶紧坐起来，理了理被揉乱的衣服。


    她挪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说话呀？”


    金司承还是沉默，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孟希贤等了几秒，叹了口气，作势要下床，“行，你不说算了。我给我妈打电话，我自己问。”


    “别打！”金司承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转开，盯着地板上一块模糊的光影，“没什么事。”


    孟希贤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她伸手扳过他的肩膀，强迫他面对自己：“金司承，你这叫没事？你看看你刚才，差点把我嘴啃破了，饭也不让做，汤都扑了，还……”


    她没好意思说下去，脸有点热，“快点说，不然我真打电话了。是不是我妈说什么了？你说啊！”


    金司承被她逼得没办法，舔了舔刚才被她咬破的下唇，声音含含糊糊的，带着点自己也觉得幼稚的委屈：“她今天念叨了你高中时候的事。”


    孟希贤一头雾水，“念叨什么了？考试不及格，还是跟同学吵架？”


    金司承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说你那时候，拿着个相机拍来拍去，拍了好多张都是同一个男同学。”


    孟希贤眨着眼睛，看着他这副又吃醋又憋屈的样子，足足反应了好几秒。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又赶紧用手捂住嘴，但肩膀还是忍不住一耸一耸的。


    金司承被她笑得更恼了，脸都涨红了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孟希贤好不容易止住笑，伸手去捏他的脸，“金司承，你几岁了，醋缸里泡大的吗？十多年前的事儿了，你在这儿跟我撒什么泼？”


    金司承梗着脖子呛声道：“谁吃醋了？你爱拍谁拍谁，关我什么事！”


    孟希贤凑过去看他，眼里带着点狡黠，“我给你介绍一下那个‘男同学’好不好？”


    金司承哼了一声，“没兴趣，无聊。”


    孟希贤没再说话，起身走到衣柜前面。她蹲下身，拉开最下面一层的抽屉，里面叠放着一些过季的衣物和旧书。


    她摸索了一会，抽出一个硬壳封面的东西。


    她重新坐在金司承旁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喂，你记得吗？我手术前一天晚上，跟你说准备了生日礼物，就在我房间柜子里，但不到那天不准偷看。后面你忙着照顾我，我也养病，就把这个事情忘记了。”


    金司承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没回头，也没说话。


    孟希贤把那个硬壳本子塞进了他手里，“就是这个，现在送给你了。打开看看？”


    金司承感觉指尖触到的地方，皮质封面有点凉。


    他觉得她是在转移话题，还是不太想接这茬，赌气道：“不看。说了没兴趣。”


    “看看嘛”，孟希贤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哄劝，“我准备了很久的。”


    金司承皱着眉头，看她一眼。


    她眼神很认真，带着点期待，还有一丝紧张。他心里那点别扭劲儿，被她这眼神看得消下去一点。


    他犹豫了一下，垂下眼，抠开了相册边缘的卡扣。


    塑料膜底下，是张照片。背景模模糊糊的，焦点在一个少年身上。


    他穿着蓝白条的校服裤子，上身的外套敞着，露出里面浅色的T恤。他高高地跳起来，好像要去够头顶飘下来的叶子，脸上是完全没负担的笑容。


    金司承的呼吸一下子滞住了。


    他太熟悉那张脸，那是十五岁的自己。


    他诧异地看向孟希贤。她没说话，只是下巴朝他手里的相册扬了扬，示意他继续翻。


    第二页，还是他，靠着走廊栏杆和同学说话，侧着脸在笑。


    第三页，他靠在自行车棚的柱子边，皱着眉头看一张卷子。


    第四页，他在篮球场上，带球过人，表情凶狠。


    第五页，小卖部门口，他叼着根冰棍，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笑得眼睛眯起来。


    第六页，升旗仪式上，他从校长手中接过竞赛获奖证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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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自信。


    一页又一页，全是十五岁的金司承。


    吃饭的，走路的，打闹的，发呆的，皱眉的，大笑的……各种角度，各种场景，无一例外都是偷拍。


    金司承脑子里嗡嗡的，像有几百只蜜蜂在飞。


    终于，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是班级合照，学校升旗广场的台阶上，站了几排学生和老师。


    金司承下意识地在最后一排寻找。


    果然，他很快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十五岁的自己已经有很高的个子，脸上带着点青春期特有的故作深沉。


    他的视线扫过前排，掠过一张张青涩的脸庞，在第二排靠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同样的蓝白校服，梳着马尾辫，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她的眼睛很亮，对着镜头笑得有点腼腆。


    他颤抖着把那张合照，从塑料膜里抽了出来。


    照片后面有全班同学的名字，“孟希贤”“金司承”六个字靠得不算远，但在十几年前的教室里，却隔了好几排座位和无数个没说过话的日子。


    原来是她，一直是她。


    从十五岁起，她的镜头就追着他了。


    而他，当年那个众星捧月、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少年，竟从没真正看清过她。


    迟来了十几年的悸动洪流，汹涌地冲上金司承的喉咙，堵得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用力眨了眨眼，想把那湿意逼回去，结果一滴眼泪还是砸了下来。


    孟希贤伸出手，碰了碰他紧攥着照片的手背，“想起来了？”


    金司承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傍晚的教室，光线斜斜地照进来。


    他叫住了一个女生，她慌乱地转过身，脸涨得通红，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他当时只觉得这个同班同学挺内向，也没太在意。


    他大大咧咧地把那张拍得一塌糊涂的照片递过去，带着点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嘲弄：“同学，你是在偷拍我啊？记得用好一点的镜头。”


    孟希贤看着金司承陷入回忆的样子，心里也酸酸涩涩的。


    她故意歪了歪头，学着他当年的调侃语气，嘴角却弯起温柔的笑意：“金司承同学，现在我技术练好了，设备也升级了，可以光明正大地拍你了吗？”


    他被这话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抬手捂了下眼睛，喉间发出一下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声音。


    他再放下手，尽管眼眶还是红的，但脸上已经绽开了笑容。


    他一把将孟希贤搂进怀里，“拍，爱怎么拍就怎么拍，天天拍都行！”


    他握紧了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指节上长期握相机留下的薄茧，“跟你说个事儿。我那环保公司，打理得挺好，慢慢上轨道了，我琢磨着再开一家公司。”


    孟希贤被他跳跃的思维弄得有点懵，“开什么公司？”


    “摄影公司。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觅光’”，他顿了顿，拇指蹭过孟希贤的脸颊，“觅光，寻找光，也记录光。”


    他看着她眼底渐渐亮起的光彩，嘴角也扬得更高了：“到时候，欢迎全世界对摄影心怀热爱的人们加入我们，‘觅光’的大门为他们敞开。”


    孟希贤刚想调侃他口气不小，他却拖长了调子，眼神紧紧锁住她：“不过……我有个规则，得提前说清楚。”


    “什么规则？”


    “我这个人呢，绝对不出镜任何摄影师的镜头。”


    孟希贤对上他眼里浓得化不开的情意，瞬间明白了。


    她故意道：“谁能拍你？”


    金司承捧起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落在心上。


    “我只做孟希贤专属的私人模特”，他啄了一下她的嘴唇，带着点湿意，是方才未干的泪痕，“这辈子，下辈子，都归你拍，只给你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