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阿姐，找人给洗个澡啊。”


    陈姝脚抬到一半，被严峥抓住裤腿，两人抗衡了一下，最后还是陈姝赢得上风。


    一直守着他们二人的应昭也走上前，把半天的事汇报给陈姝，说着说着发现陈姝后面还跟着人。


    他探头出去看，发现是三个女人，震惊地看向陈姝。


    “阿姐是神仙吗？”


    以前是。


    陈姝也没想到李夫人母女三人今日过来，正巧谢廷楠要选善堂的管理人，她想着把人带回来让他们谈谈。


    陈姝转头看向李夫人：“让你女儿帮帮忙，给床上那个孩子洗一下，这也太熏人了。”


    “哎好。”


    红着眼睛的李夫人侧身让两个孩子进去，等陈姝调侃完两个小孩，这准备跟在她后面往另一间房走去。


    可这是屋里的男人突然开了口，大步上前拦住陈姝。


    “你不能走，我有事和你说。”


    “我没空听你说。”


    陈姝打算绕过他，结果这人伸手要擒她，两人一个错步，李夫人顺势避到一侧。


    “我说了我没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陈姝抓住男人的手，拽了一把旋身踹向他的小腿。


    长期在笼子里又吃不饱，男人很容易就被压在地上，陈姝居高临下看着他，神情远没有白日里的活人气。


    她阴恻恻开口：“你也不想她落在我手里吧？”


    “你要做什么！”


    男人挣扎起来，被陈姝一脚踩在背上，他一脸受辱的表情，陈姝看得莫名其妙。


    “再敢拦路，我送你们一起上路。”


    陈姝松手甩开他，带着李夫人怒气冲冲走进隔壁房间，只留下两个小孩看热闹。


    屋内，谢廷楠听到外面的动静想去看看，还没摸到房门，陈姝就推门而入，门框险些砸在他脸上。


    谢廷楠感觉到心脏跳得飞快，脚下意识后退，陈姝坐下才回神。


    “这么晚了，是有事要说吗？”


    “这是李之源的夫人，你看看能不能留在善堂帮忙。”


    这消息如同砸向水面的巨石，谢廷楠愣愣看着憔悴的女人，一时理解不了陈姝的话。


    “她们不是被土匪杀了吗？”


    “哦，”陈姝倒水的间隙看了他一眼，“土匪也是我。”


    屋内骤然安静，李夫人坐在一侧不安地挪到陈姝身边，抬头对上谢廷楠漆黑的眸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乱得要命，按理说他应该还在因为陈姝依附严刺史而生气，可这会儿看见李夫人，他又觉得陈姝是个好人。


    许久没人开口，李夫人憋得心慌，生怕谢廷楠误会这位娘子，先一步解释起来。


    “李之源之前瞒我许多，陈娘子心善，愿意救我们母女，只是安柳县实在待不下去，所以便跟来了这里。”


    “祁州我们也无法去，严刺史身边的人见过我，若是知道我们还活着，恐要对陈娘子生出疑心。”


    谢廷楠依旧沉默，嘴唇几次嚅动，想问的话涌到嘴边又咽回去。


    最后他只干干巴巴问了一句：“李夫人也知道阿姐和严刺史的事吗？”


    “这……”李夫人看看他们二人，小心按着桌子问陈姝，“陈娘子的事，没与你相公说？”


    “我不是她相公。”


    “等会儿？”


    陈姝手里的茶杯险些坠地，她眼睛瞪得溜圆，语气充斥着匪夷所思。


    “我与他不是夫妻，我俩没关系！”


    她飞快丢下杯子，人也立马站起来，似乎想要立刻与他撇清关系。


    “能不能留你们自己决定，我走了。”


    这房间一秒都待不下去。


    她离开后，谢廷楠才把方才写的东西收拢到一起，尴尬地在一旁落座，缓了好一会儿才认真与李夫人商议起来。


    “夫人若是有擅长的，也可以教给孩子们，多学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他问起李夫人想要多少月钱，却被她拒绝了。


    李夫人笑着看他：“陈娘子给过我银子，娘子是个心善的，不会亏待我们。”


    一早她们被带走的时候，陈姝就与她们商量过，若要走也可以把她们送走。


    可她父母因为弟弟的突然死亡备受打击，接连离世，她实在不知道去哪，便提出要跟着陈姝。


    她们会做些绣活，之前在安柳县时帮着绣楼做了不少活计，只是躲躲藏藏的日子实在难受，她们就来了这里。


    她说了一会儿，见谢廷楠情绪不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心里的想法。


    “郎君瞧着，像是对娘子有些不满，误会不能过夜，郎君不若与娘子再谈谈。”


    “多谢夫人关心。”


    只是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他接受不了陈姝谁的钱都要赚。


    李夫人自觉不该多嘴，与他约定去找善堂的时间后，安静地离开了。


    这一夜有不少人都辗转难眠，陈姝倒是睡得好，早上迷迷糊糊出门就被应昭拽进了隔壁屋子。


    眼前不能说是满地狼藉吧，但也是没有下脚的地方，床上缩着的女子像受惊的小动物，屋里却不见了那个高大的男人。


    陈姝进门，踢开脚下的杂物，走到床边俯身看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防备地看着她，身体几乎要嵌进墙里：“你又是谁，抓我做什么，权上去哪了？”


    “权上是什么？”


    陈姝看向应昭，听他说是男人的名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顾着买人，连名字和身份都没和他们确认过。


    头转回来，她直起身让女子放心：“他给你抓药去了，你俩是我花了一两六钱买回来的，现在你们都是我的人了。”


    李夫人的女儿把人里里外外洗了好几遍，这会儿看得出来是个美人，从前应该还是娇养的那种。


    陈姝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屁股一沉坐到床上，准备自己找些八卦听。


    “他要是不带你，早就被人买走了，你救过他的命啊。”


    听到这话，女子紧张地抓着衣服，手臂把自己夹得更紧。


    陈姝又问：“你总得有个名字让我叫吧，不然我就随便给你取一个了。”


    “广宁。”


    像是怕自己的名字被人忘记夺走一般，广宁吐出这两个字之后，又不肯说话了。


    陈姝倒也不急，她不说总有人会说，得到个名字也是好的。


    广宁，听着就不像普通的名字，兴许是封号。


    但管她是公主还是皇帝，落在自己手里，那就是她的好下属。


    昨日没有时间与权上坐下聊聊，她今天有的是时间，于是让店家把饭送到房间，几个人围着先解决了早膳。


    在她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时，身后传来了‘咕’的声音，众人回头，那女子吓了一跳，脸色涨得通红。


    “饿了？”


    陈姝看看严峥眼前的盘子，伸手抓了个馒头，全然不顾小孩的抗议，拿着走向她。


    “吃点吧，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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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回来，你就把自己饿死了。”


    广宁抓着馒头，观察到应昭吃得狼吞虎咽，她咽下口水，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嘴里尝到些若有似无的甜味，她眼睛亮了一下，张大嘴咬了一口，也不再担心陈姝给她下毒。


    太饿了，自从被抓到之后，没吃过一顿饱饭。


    正在广宁吃得眼泪汪汪的时候，权上进门了，他看见广宁的表情，一阵风似的蹿到她身边，劈手夺下她的馒头扔了出去。


    小半个馒头在地上滚了两圈，陈姝啧啧两声，很快就听到广宁对权上劈头盖脸一顿训。


    “训够了吗，该谈正事了。”


    陈姝撑着头听广宁把从小到大的旧账都翻出来，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几次停顿，脑中逐渐拼凑出广宁从前的模样。


    娇憨贪玩，喜欢偷溜出门，但十次有九次都会被权上找到抓回来。


    真是寻人的一把好手。


    陈姝越看权上越满意，敲敲桌子示意他俩停一下，先听她把话说完。


    “无论如何，你俩都是我救下来的，你可以走，”陈姝说罢，视线落到权上身上，“他得留下帮我做事。”


    “我答应。”


    “不行！”


    “我不需要你了！”广宁死死盯着他，红红的眼睛里不知道闪烁着什么情绪。


    陈姝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果然权上的话也没让她失望，这个热闹越听越吸引人。


    “出来之前，夫人再三叮嘱我不能离开娘子，您心里也清楚，现在不能回去。”


    “若是我偏要呢。”


    广宁抱着腿仰头看他，嘴抿得紧紧的，坚定了想法还要试图逼迫他同意。


    “那您杀了我吧。”


    他看了一圈，没找到广宁能趁手的力气，最后摔了桌上空着的茶杯，捡起瓷片递给她。


    锐利的边缘割破权上的手指，血沿着瓷片边缘坠下，广宁哆嗦着手去拿，还没碰到瓷片，就被陈姝的话拦了回去。


    “你们两个能在意一下我吗，死之前能不能把一两六先还给我？”


    “……”


    “……”


    不能。


    他俩身上分文没有，别说还钱，现在是越欠越多了。


    伸手欲拿瓷片的人不动了，递瓷片的人也僵在原地，陈姝走上前接过瓷片，抓着广宁的手让她捻住，抬眼看向权上。


    “衣摆给我。”


    “我，我不……”


    广宁手臂屈起想躲，却被陈姝稳稳抓着动弹不了一点，她眼看着瓷片割破布料，灰突突的衣角被陈姝丢到她床上。


    “在我们这里，割袍代表断义。你想与他分道扬镳，如此这般，你不用杀他，彼此也都自由了。”


    她松开广宁，拍拍手找个地方坐下，抬手示意他们继续。


    “现在你俩可以商量一下钱怎么还了，哦，我听说还借了几两银子买药，这个也得加上。”


    “零零总总好像不少银子，既然你俩不再是一体，那还不完谁也别想走。”


    广宁这辈子没在钱上跌过跟头，听到买药她便清楚，自己也走不了了。


    小娘子憋得脸色通红，见权上不吭声，自己磕磕巴巴让陈姝容自己一段时间。


    “我一定会，会还你钱的。”


    “既然如此，身体好了就去善堂帮忙吧，等我离开这边，善堂就交给你们，直到你把钱还清为止。”


    权上茫然看着她：“善堂？”


    陈姝咧嘴一笑：“又名暗卫营，恭喜你们，上贼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