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不许怨

作品:《织心映锦

    苏锦绣被他以锦被兜头一蒙,旋即身随颠簸,他终究还是破窗而出。


    她不许他走窗户,他偏要。她欲和他两清,他也偏不。


    怨不得谁,全怨她情非所属,偏要结为冤家。


    那便如她所愿,成全这一场孽债。


    锦被再掀开时,苏锦绣睁眼,已置身陌生院落,料来是他的。


    随即,便是一场变化莫测,又无力抵抗的天气变化。


    从亥时到子时,狂风骤雨,雷声大雨点也大,滴在台阶上,水声拍打,无穷无尽,不知何时会停。


    原来漱石居赏雨那夜,檐下的蜀葵开得那般好,那般舒展,不过是因为上天甘愿。上天降雨若不肯收敛,不愿怜惜,有的是法子叫花儿蔫下去。


    就像此刻,雨势渐大,雨滴落下的频率渐密,蜀葵被击打得迫趴伏在冰凉的土地上,摇摇欲坠。


    “二郎……二郎……”


    短暂的风停雨歇,苏锦绣抓紧这片刻喘息,抽噎着,大口呼吸着雨后的新鲜空气。


    下一秒,脸上的乱发被身后的人仔细拨开,嘴角的涎水也被指腹轻轻拭去。逢辰和她一样,赏雨赏得浑身是汗,但眼中的狂躁与怒火,显然已被那声“二郎”抚平。


    他缓缓低下头,越来越近……


    随后在她耳边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低语,语带嘲弄:“刚开始不是很硬气吗?别改口呀。”


    话音刚落,她的视线就从地毯变成了房顶。


    一声几不可闻的尖叫,一声闷哼,宽阔的肩膀又遮住了她眼前的视线,仅能看到最上方的一点房梁。


    天气太恶劣,那房梁,渐渐晃动起来,又渐渐飘忽,有了残影。


    窗外的蜀葵被雨势击打得几乎要颤折了腰。


    随后,在昏死之前,听见的是他的哭声。


    那哭声里,似有赏雨赏到最盛妙处时,难以忍受的愉悦,又似有看到蜀葵被雨时摧残时,难以言喻的痛苦。


    “啊……巧巧,好爱你……真的爱你……不许怨我……”


    冤家宜杀不宜解。


    苏锦绣在行宫养了五日,回了漱石居后,脑中便只剩这一句话。


    此刻,她正对着菱花镜,往膝盖上涂抹药油。那上面,细密的伤痕与青紫的瘀斑交叠,尚未褪尽。


    “姑娘,这是怎的了?”步月端着一篮时蔬瓜果进来,抬眼便见软榻上的姑娘露着一截雪白曼妙的小腿,正低头专注地涂抹药油,不由得惊呼。


    苏锦绣目光未动,淡淡回道:“去行宫时,被恶犬所伤,从阶上失足摔了。”


    “什么恶犬如此嚣张?”步月放下篮子,心疼地凑上前。


    “原以为是头温顺忠犬,”苏锦绣摩挲着膝盖上的淤青,语气冰冷,“不曾想如今獠牙毕露,竟是头需得打杀的恶犬,留着,早晚是个祸患。”


    步月听得心惊,却也不敢多问,只低声劝道:“姑娘消消气,以后离那恶犬远些便是。”


    苏锦绣没有接话,只是将药油瓶盖好。


    最好是远些,若再见到他,苏锦绣连一刀攮死他的心都有了。


    那日醒来,床榻上又只剩她孤影一人。他竟又像那狎妓的浪荡子一般,享用完便逃之夭夭,只留下几个丫鬟,说是主子吩咐了要好生伺候。


    她们的确伺候得无微不至,汤药饮食,关怀备至。可这行径,比那晚的肆意挞伐,更让她恨得刺骨。


    第一次他不告而别,或许还能归咎于公务繁忙,或是初尝禁果后的羞赧。但这第二次,便只剩下不愿面对的怯懦了。


    他不愿面对,昨晚与他抵死缠绵的,于他而言,或许仅仅是身体的慰藉,一个宣泄欲望的对象,而非灵魂相契、现实中那个被他需要的妻子。


    她轻轻抱住膝盖,将脸埋入膝间,单薄的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步月本在桌案那边摆放瓜果,扭头瞥见这一幕,见姑娘竟在低声抽泣,连忙放下手中的玉盘跑过去,又急着唤了裁云一同来劝慰。


    整理罢心情,苏锦绣便借着易如栩的马车前往华韵阁。那副凤穿牡丹屏风的绣活耽搁不得,她也急需投入自己的营生,好让那些孽缘烦心事暂离心头。


    马车内,易如栩见她眼眶微红,又知她在行宫休养多日,心中早已猜到七八分。他既心疼她的遭遇,又对逢辰的行径更添厌恶,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便想起先前她央自己教骑马的事,开口唤道:“巧娘。”


    苏锦绣回过神:“嗯?”


    “明个观天象是个艳阳天,”他说,“我带你去金明池学骑马如何?”


    苏锦绣心中微动,念及枣糕买回来后,还未曾好生遛过,便轻声应道:“有劳如栩哥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易如栩笑了笑,“明天我休沐,有的是时间。”


    待到第二日,两人便一同从薄尉巷出发。


    易如栩本欲与她同乘一马,转念一想,此举恐过于暧昧,怕让她不自在。于是,两人同坐马车,身后跟着两个仆从,一人牵着苏锦绣的枣糕,另一人牵着易如栩的白马。


    那白马原名叫飞云,是匹神骏非凡的好马,后来易如栩觉得,该与苏锦绣的枣糕凑成一对,便主动给它改名叫糯米。


    他们本欲往金明池旷野草场学骑,结果即将入门时却被侍卫拦住了。侍卫言世家子弟正于内驰马击鞠,劝二人转往侧畔故道。那里临着河湾,碧茵覆岸,景致亦清雅可人,正好任马儿啮草闲食。


    二人闻言,当即改道往河堤而去。


    此时真是易如栩说的艳阳天,阳光虽盛却不刺眼,空气里带着丝丝凉意,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苏锦绣望着开阔的视野,那点烦忧孽绪也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巧娘,上马吧。”易如栩温言唤道。然他目光扫过苏锦绣纤弱身量与枣糕的昂然姿态,马镫高悬,让她自己攀援上去确实有些难。他本有心伸手相抱,又觉得此举过于逾矩,恐惹她不适,心中不免有些踌躇。


    苏锦绣试着抬足试踏几番,可马镫都快到她腰了,怎么也上不去。她四顾寻觅,想把马车边的小凳子搬过来,正要跑去时,却听得易如栩叫了她一声:“巧娘。”


    她转头时,已不见人,低头看才发现易如栩已屈膝下蹲,将大半肩背坦呈于她眼前,显然是要让她踩着上去。


    “不不不,我去搬板凳……”她话还没说完,易如栩就做了件他这辈子最逾矩的事。


    他轻轻抓住了她的脚踝,放在自己肩上。


    “我送你上去,”他说,“踩稳了告诉我一声,我起身,你再借力。”


    凭君托举之力,苏锦绣终是稳稳登上了枣糕,视线骤然升高开阔,她心头一慌,下意识攥紧了马缰。


    易如栩仰头笑道:“放松些,巧娘。枣糕温顺,不会伤你,我亦不会。莫夹它的马腹,恐惊了它。”


    苏锦绣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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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探着伸手抚上枣糕颈后的鬃毛。枣糕打了个响鼻,蹄子在原地轻快地踏了踏,虽跃跃欲试,却终究乖乖立着,似是既为主人所骑乘而欢喜,又怕惊扰了她。


    苏锦绣见此,脸上绽开一抹真心的笑。


    “我先牵着缰绳,陪你从河堤这头走到那头,试试骑感。”易如栩道,“总得像学步的婴孩,先会爬,再会走,不是?”


    苏锦绣打趣:“是是,如栩哥不愧是翰林院的人,教学生真是一把好手。”


    于是,长长的河堤之上,青草茵茵,河水粼粼。


    青衫书生牵着枣红骏马,马背上坐着鹅黄衣裙的女子,远远望去,宛若一幅山水泼墨图中的一隅。


    目光所及,皆是生机。她这才发现,河堤两岸除了茵茵绿草,还点缀着不少不知名的野花。


    粉白的野蔷薇缠绕在岸边的柳树上,星星点点。浅紫的马兰花,叶片细长,花朵却开得精神。还有金黄色的蒲公英,撑开一把把小伞,风一吹就轻轻摇曳。


    花香混着青草与河水的气息,清新宜人。


    苏锦绣骑着枣糕,缓缓走到河堤尽头,又调转马头。


    她回头看向易如栩,眼睛亮晶晶的:“如栩哥,我觉得我可以自己拉着缰绳走一圈了!”


    易如栩笑着挥手:“去吧去吧,我相信你。别慌张,慢慢来。”


    得到他温柔的肯定,苏锦绣深吸一口气,小腿轻轻夹了一下枣糕的马腹,示意它前行。枣糕似是领会了主人的心意,稳稳地驮着她往前走。


    易如栩则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苏锦绣骑在枣糕背上,渐渐胆子大了起来,竟有些得陇望蜀,想让易如栩教她真正地跑起来。


    “如栩哥,”她勒住缰绳,回头喊道,“你教我骑快点好不好?”


    易如栩却笑着摆手:“心急不得,巧娘。你且再牵着缰绳走两圈,循序渐进才能熟能生巧。今日先练稳当,明日再来学跑。”


    苏锦绣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点点头:“好吧。那如栩哥你歇着,我再去跑一圈——不,走一圈。”


    待她拍着枣糕走远,易如栩才露出一丝无奈又温柔的笑。他自己当年学马,一个时辰便已能驰骋,便是有悟性的,半日也足够学会基本骑术。他这般留一手,并非觉得苏锦绣天资愚钝,不过是私心作祟,想多些时光陪在她身边罢了。


    “明日……明日便又能一同来了。”他轻声自语。


    苏锦绣又赏了一圈河堤风景,心下越发欢喜。


    她想象着,日后学会了骑马,便能骑着枣糕随心所欲地去想去的地方。去华韵阁绣活,去街上闲逛,甚至去城外看风景。汴京的景致,以后她都要自己看个遍,再也不用坐谁的马车了。


    怀着这份雀跃,她骑着枣糕慢悠悠地往回走。


    一阵风过,吹得堤岸的柳絮与花瓣漫天飞舞。


    几片沾着露水的粉白花瓣,轻飘飘地落在了枣糕的鬃毛上,还有一两片粘在了它的额间。苏锦绣骑着马,一边走一边低头,小心翼翼地替它把花瓣一片一片拨下来。


    “好枣糕,真是世上最乖的马儿。”她轻声夸赞着,声音里满是欢喜。


    她就这样低着头,专注地给枣糕梳理,不知不觉间,枣糕已经驮着她走到了易如栩附近。


    等她把最后一片花瓣拂掉,满意地抬起头时,才发现易如栩的身旁,竟然站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