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跨步走到小院当中，双手叉腰，一时嚣张不已，想要仰天大笑，到底是知道自己的小嗓子，实在笑不出人家的豪迈。


    她憋着这喜气，撒不出，十分的难受，忽地听见“呼噜噜”一声招呼。


    是拴在墙根的毛驴七宝，也感受到她的欢喜，正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温柔地瞧着她。


    林卓一瞬间心里软乎乎的，她眼睛一眯，嘿嘿一笑：“我啦啦啦骑毛驴，因为马跨不上去，洗澡都洗泡泡浴，因为可以玩玩具，我有颗善良的心，都只打小鬼子，喔跌倒时尽……”


    她脚步踢踢踏踏，卡着节奏，肩膀也跟着晃晃悠悠，整个人摇头晃脑，像只欢快的小鸭子。


    棚内的霍去病双手交握，无意识地搓着上面的黄泥，目不转睛地看着院中这只唱歌的小鸭子。


    嘴角不自觉地裂开，露出一圈白亮的牙，头顶的天空，阴沉沉的要下雨，他的脸上，却阳光灿烂地晃人眼。


    胸膛里那颗惯于应对刀光剑影、算计沙场成败的心，此刻却被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包裹。


    那古怪却轻快的调子，那毫无章法却生机勃勃的舞步，像一场不按任何兵法套路进行的“奇袭”，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层层设防的心防。


    他心下愕然：“这是何种乡野俚调，音律节奏竟如此…怪异，却又…”


    却又像穿破这漫天阴霾的炽阳，让他几乎要忘形地跟着那踢踏的节奏颔首。


    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如此…如此肆无忌惮地挥洒欢喜，像一株迎着风雨肆意生长的蔓草，鲜活得不讲道理。


    林卓唱了两遍‘牛仔很忙’，直到牛仔累了，才停下，她心满意足转头看霍去病，看见那张灿烂的笑脸，喜欢之情又起。


    她想跑过去，抱住霍去病，大声地说“我好喜欢你呀！”


    霍去病目光一闪，似是知道她要干什么一样，他迅速转身蹲下，把手插进泥堆里，开始搅和泥团。


    搅和得那个认真啊，一副我可忙可忙了，你别来打搅我。


    林卓看大将军那副可忙的样，识趣地压下扑过去的念头，坐到桌前倒水唱，边喝边瞄霍去病那格外认真的神情，心里像藏了只小巫婆：嘿嘿嘿……反正你也跑不了。


    霍去病脸上燥热不已，他抓着冰凉的泥团，越来越用力，泥从指缝里往外挤，他和着泥，越和越生气，莫名地生气。


    最后使劲一攥，泥都从指缝里钻出去了，手里就剩些黑渣渣。


    他虎着脸，盯着手里的黑渣渣，心里那股邪火越烧越旺，却完全不明白为何如此。


    就在这时，墙根的毛驴七宝可能是被他阴沉的气场惊到，不安地跺了跺蹄子，发出“哼哧”一声。


    霍去病猛地扭头瞪向那驴子，脑中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我是在气自己。气自己方才的失态，气自己竟如此沉不住气，更气……她为何能如此轻易地搅动我的心绪？


    一旦想明白了这股怒气的根源，他反而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他不看林卓，也不看七宝了，而是开始清理手上的泥，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庄重的仪式。


    清理好手上的泥，又去舀水洗手，直到双手干干净净，大将军已然面色平静，他也坐到小桌前，拿起擦刀的布巾，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手。


    林卓抬眼，只看见那浓浓的一字眉，眉梢微挑，气势迫人，林卓的心猛地一跳，这好端端的怎么把气场放出来了？


    怪压迫人地。难道是有敌人？她狐疑地四下撒摸一圈，一切正常啊，七宝也没叫。


    她再瞄眼气势骇人的大将军，狗腿地拿起茶壶，给大将军倒一杯茶，嘴角卷起两个小酒窝，殷切地推给大将军。


    大将军抬眼，面无表情，但眼神发烫，直烫得林卓脸腾一下就红了。


    她噌一下就坐直了，感觉到血液‘轰’一下全涌到了脸上。


    她想跑……


    但，她不能跑，她凭什么跑？我才不跑。她倔强地坐在那，顶着一张红通通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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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底像生了根，理智叫她快走，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只能梗着脖子，硬生生坐在那，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脑子一团糨糊，乱哄哄地，什么也想不起来，可也不想走，就那么倔强地矗在那，可怜巴巴的。


    小院里，那几乎要凝住的空气，却被一声响亮而突兀的“昂呃——昂呃——！”猛地打破了。


    是毛驴七宝。


    它伸着长脖子，一下儿看看面红耳赤，僵坐如钟的林卓，一下儿又看看面色沉静，眼神却似烙铁般滚烫的霍去病。


    那鸡蛋般湿漉漉的大眼睛，诧异地看着小桌前的两军对垒。


    林卓一方明显是弱势啊，那坐立不安的强撑样，看得七宝护主心起：“嗯哪……”


    不由分说，七宝再次扬起脖子，目标明确地冲着霍去病的方向，更加卖力地嘶鸣起来：“嗯哪——你欺负她！”


    这突如其来的驴叫如同响锣，瞬间敲断了那根紧绷的弦。


    林卓和霍去病几乎是同时，下意识地扭过头，将目光投向了这个意外的“调解员”。


    七宝见两人终于都看向自己，它颇为得意，觉得自己这通叫嚷起到了威慑作用，


    那俩大耳朵“扑棱”了几下，蹄子在地上嘚嘚地刨了两下，继续不屈不挠地冲着霍去病叫唤，仿佛在乘胜追击。


    空气中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奇怪对峙，顿时被这憨直的驴叫声搅得七零八落。


    林卓率先回过神来，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七宝身边，伸手抚摸它长长的脸颊和温软的耳根，低声安抚：“哎呀七宝，别叫，别叫了，太吵啦……”


    霍去病也收回了目光。他被这蠢驴打断，心下竟莫名松了口气，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没好气地瞪了那邀功般的毛驴一眼。


    那眼神里的意思清晰分明：多管闲事。


    不过，大将军终究没跟一头驴子一般见识，也懒得搭理它那持续的噪音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