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内视野受限，再加上雾气浓重，让灵幽她们深入青冥地府的举动很被动。


    不过好在林萧还有一部分天师府弟子在前面探过路，这一路走来除了看到一些奇形怪状的灵植，倒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小天师靠近灵幽说道：“殿下，雾气变重了。”


    灵幽拍拍她的手，小声安抚：“放心，有我在。”接着传音道：“等会儿事变，带着你的朋友们躲在这块山壁后。”


    小天师一愣，预感到什么，立马戒备起来，并给朋友传音。


    果不其然，刚踏出百米，天师府众弟子忽然四散开来，站在四面八方将灵幽围在中央。


    灵幽用余光扫过，见小天师已带着朋友躲到了安全的地方，顿时没了后顾之忧，面上装出难以置信，连声音都在发颤：“林萧天师这是想伏杀我？”


    林萧瞬间变了一番嘴脸，居高临下地冷笑着：“你以为我身为第一天师，为何要在你一个黄毛丫头面前恭维？自然是为了引你入局，要你的命。”


    “青冥帝君府邸，可谓是整个幽冥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埋在这里，还是殿下高攀了呢。”


    他从前叫“殿下”时，语气总带着点令人不适的古怪劲，不装之后，讽刺不屑的意味更明显。


    灵幽忿怒道：“我与天师无冤无仇，天师何必联合巫师余孽，三番五次要夺我性命？”


    隐身在角落的朱槃目中杀机一闪而过，林萧笑呵呵地，慈眉善目地问道：“何来三番五次？”


    “我自北域归返东域途中是一次，入青冥地府尸怪伏击乃第二次，如今，是第三次。”


    “我原先想着是虞春秋那婆娘抬举你，才让你有了如今的声名威望，如今看来你倒有几分本事。”


    林萧没有否认，算是承认了。


    灵幽拧着眉，没有戳破对方诡计的欣喜，反而心中掀起一阵厌恶。她鲜少有这样的情绪，可见已经忍无可忍了，绷着脸最后说了一句：“你初到幽冥时，我母亲待你不薄。若你现在迷途知返，我可以饶过天师府子弟，留他们一命。”


    “哼！我乃大丈夫，岂是她一介女流能左右的。从前为了一统幽冥，才不得不屈居人下！更何况，就算没有她，我也能占据东域……”


    林萧一段话，便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忍辱负重的正道君子，还将虞春秋对他的赏识抛得一干二净！


    一声很低却明显的轻嗤声自低谷传来，林萧脸色铁青，眼中的刀子狠狠刮在灵幽身上：“你笑什么？”


    灵幽祭出本命剑，抬眉看他，“你真以为，就凭你一个旁门左道，能入得了幽冥之主的眼？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没有连氏支持，能称霸东域？”


    林萧表情算得上狰狞，一时间丑态毕露，像是蒙受了奇耻大辱后，被扒光衣服游街示众三日，气极反笑道：“看来连翘与你说了不少往事。可是那又如何，只要尔等暴毙，谁又记得曾经。”


    灵幽寒声道：“天师很自信，是因为这峡谷中提前布好的诛杀阵吗？”


    天师府弟子众多，除剑道之外最擅布阵。其最著名的“诛杀阵”，传闻可诛杀半神祇。


    当然，那也只是传闻，有没有夸大还得另说。


    林萧心中不无惊愕，宛如惊弓之鸟般左顾右盼，发现灵幽仍是孤身一人，欣喜难耐：“殿下想自寻死路，那本天师就亲自送你一程！”


    站在峡谷峭壁的天师们得令，不约而同捏决念咒。林萧事先埋在峡谷内的阵符齐齐被催动，血气破空而去，在灵幽头顶凝聚出一道嗜血杀阵。


    无数枯骨从地下爬出，抓住灵幽的脚裸，将她死死禁锢在阵中。


    林萧杀气腾腾一挥指，呵道：“杀！”


    万千诛杀剑如雨水般坠落，眼看就要将捅在灵幽身上，藏身在石壁后的小天师不顾一切地跑了出来，不顾一切地闯入阵中，骂道：“枉你身为天师之首，居然是个道貌岸然之辈！”


    “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救出殿下！”


    站在林萧身旁的天师认出了同门，焦急道：“天师，为何不让弟子拦下师妹！”


    “她受灵幽蛊惑，不惜与天师府反目成仇。为了天师府人心稳定，我自当清理门户！”


    “师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出地府后按照门规罚她面壁思过便是，何至伤及性命！”


    林萧还未说些什么，一位天师从旁边窜了出来，厉声反驳：“你说得轻巧，她已疯魔，安知她不会在回府后谋害其他同门？”


    “你！”青年定睛看去，便认出这位弟子正是不久前，被小天师骂得气晕厥过去的天师。


    青年只以为同门口舌之争都是小打小闹，不至于记在心上，未曾想对方心胸狭隘到这个地步，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林萧一挥袖，端得公正无私：“好了，生死有命，只要她能活着出来，天师府便给她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


    青年面色煞白，瞬间明白了林萧的意思，心里空落落的，已无暇再看身边天师趾高气扬的姿态。


    诛杀阵中血刃不断，灵幽所在的位置放眼望去只剩血雾，林萧脸上多了抹笑意。


    朱槃出声祝贺：“不愧是林兄，此次入青冥地府，不仅可以收获完整的幽冥大道，还顺手除去了一个眼中钉。”


    “哪里……”


    谦虚的话戛然而止，林萧从朱槃瞪大的双目中看到了自己脸上残存的笑意，他不可置信地低头，只见一柄血剑从胸口贯出。


    剑刃四周，魂躯灵质不断向外逸散，林萧喉中紧缩，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抹白影如幽魂般站在自己背后，那双漆黑的瞳孔正死死盯着自己。


    “绕我……”林萧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布好了局，却成了黄雀捕捉的螳螂。


    宫竹彻底从黑暗中走出，手中握住剑柄，面无表情地将林萧的魂躯碾碎。


    林萧魂散归天，最后一丝如烟般的残魂却被宫竹拘在手里，囚进了魂石中。


    不过须臾，峡谷内就发生了压倒式的变局。


    天师府诛杀阵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纵横交错的血丝线，原本朱槃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一只断手，天师府弟子们则被血细穿过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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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死在原地，没有丝毫逃窜的机会。


    而他的姐姐正纤尘不染地站在峡谷最低处，脸上是世人见惯了的从容：“天师府林萧已死，诸位降，还是死？”


    灵幽漫不经心地伸手擦去小天师脸颊的血渍，声音平而缓，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诸位的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切莫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角落里传来一声令人发寒的响——一名天师府弟子瞬间化为烟尘。


    有人惊恐中认出，那位正是曾经对灵幽出言不讳的弟子。


    天师府弟子们瑟瑟发抖，明白灵幽这是在杀鸡儆猴，也不敢耍心眼子，忙说别说投降，给灵幽当牛做马都行。


    只有宫竹知道，是那名弟子自命不凡，觉得灵幽是在吓唬人，逃跑时触动血线禁制才丢了命。


    灵幽：“地府危险，是去是留，你们自己决定吧。”


    先前为了将计就计，灵幽才有那个好心情一路帮衬，现在林萧死了，她没必必要继续操这份心。


    因为宫竹险些出事，还有连翘的缘故，灵幽对天师府其实是没什么好感的。奈何歹竹中出了几颗好笋，她也就收住了想要宰人的脾气。


    好在那些弟子也有自知之明，没有强留下来。于是乎除了小天师和她的几位朋友，外加一个厚脸皮的师兄，其余天师府子弟都选择了打道回府。


    “姐姐，朱槃跑了。”


    “不碍事。总有他露出马脚的时候。”灵幽像是不解气，抬起了手。


    宫竹低眉顺眼的，乖乖伸去脑袋任凭处置，便觉鼻尖一痒，而那个向来沉稳的人后怕似地叹了一声，说：“下不为例。”


    宫竹抓着她的手，亲了亲指尖。


    小天师们瞪大了双目，然后默契地转过身子，在心里默念“非礼勿视”。


    ·


    灵幽找到宫竹时，他正坐在石头上，低眉喘着气，眼下那两点红痣因为失血过多暗淡了几分。


    灵幽稍稍压下心中的慌乱，伸手去碰，宫竹却下意识躲了过去。


    这一躲，瞬间让灵幽心口藏着的火烧了起来，给宫竹吓得脸煞白煞白的。


    宫竹抿着唇，把手上的血往自己身上蹭了蹭，才伸出手讨好似地捏起灵幽衣摆的一角，嗓音沙哑地说：“姐姐，我受伤了……别骂我。”


    灵幽心口发酸，火气顿时消得七七八八，一只手帮宫竹疗伤，另一只手握着他的后颈，脸色稍晴：“我骂你做什么，我快被你吓死了。”


    宫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想过自己自作主张会惹灵幽生气，但他宁愿灵幽因自己生气，也不愿意灵幽因没有保护好自己而愧疚。


    但好像不管是生气还是愧疚，他最不希望的是灵幽把自己置身险地，而他只能干看着。


    所以他在灵幽极力反对的情况下，任由朱槃和林萧切断自己的生路，制造出自己不敌尸怪，尸骨无存的假象。


    他不想一直被灵幽护在羽翼下，不想再经历一次百年前的分别。


    他想做灵幽手上的剑，只要灵幽需要，他便奋不顾身，也要做第一个为灵幽赴汤蹈火的人。